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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官厅惊魂
官厅水库的夜晚,月朗星稀。
眼前是映着月色的水面,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远处,几个小岛影影绰绰,如蹲伏在莽原上的怪兽,身边,有萤火如神仙提灯赶路,飘忽不定。
这是我跟金栋儿第一次搭伙到官厅水库钓鱼,也是我的第一次夜钓,黑夜里,一切都因为有太多的不可知而显得神神秘秘。
偶尔传来几声闷响,接着就看见水面上一点灯火闪亮,那是炸鱼的小船。他们往水里扔下用玻璃瓶自制的炸弹,然后就忙着捞那些被炸死炸晕的鱼。白天水务局管得紧,这些人就趁着夜幕的掩护为非作歹。
对官厅水库说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以前我和同样爱好钓鱼的弟弟来过两次,还带着妻子女儿来过一次。吃过森林餐厅的饭,开过森林旅馆的房,吃饱喝足了就去钓鱼,在大坝下或者北面那个湾子里下钩。春天里鲫鱼很多,每次都有颇丰的收获。这次我和金栋儿选择了崖下的那片开阔水域,白天做好了准备工作,光是酒糟就投了20多斤,还有窝头老玉米,续足了窝子,就想着能有出奇的大鱼。
鱼又咬钩了,叮铃铃的响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我把竿一抬,很沉重的感觉,我说:有了!那种兴奋在全身传导,烧亮了每一根神经。
鱼开始要线,沙——沙——
这是今夜的第五条大鱼,一条二斤的鲤鱼,两条四五斤的草鱼,还有一条大概有十七八斤的鲤鱼。这条不知道是什么鱼,反正看力道个头小不了。
绕线轮断断续续被动地转着,根本就收不回来线。我把压线螺母试着调紧,仍然不能阻止那股缓慢却很强劲的冲力。好像如果官厅水库通着太平洋,那家伙就会拽着我一直向那里游去。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鱼轮突然停止了转动,70米鱼线放完了!鱼竿猛地一顿,竿尖没入水中,这哪里是要线,这明明是要抢我的竿子!我心想,完了,刚才金栋儿上那条大鱼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不顺?我抱竿子的两只手一再向下垂,就要拔河了,金栋儿大喊一声:稳住!随即接过竿子,用力向上一挑,奇怪的事发生了,鱼突然停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刚才这一下把它刺得太疼,也许是这一阵挣扎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这家伙来了个偃旗息鼓,一动不动。
还在吗?我问。
金栋儿说:好像还在。
金栋儿不敢把线完全放松,怕突然的冲力把鱼竿折断。这样的情况很不好处理,因为不知道是栽桩还是挂底。
等了十分钟鱼仍然不动。
还是弹线吧,我说。
金栋儿用一个指头把绷紧的鱼线挑起来,然后再猛然松开,就像弹棉花那样弹线。没几分钟的工夫,鱼终于动了。金栋儿缓缓地收线,没想到那条鱼竟然跟了过来。三十米开外,随着一声响亮,水面上翻了个大花。
“好家伙,真大!”身后边有谁在喊,回头一看,一个瘦子,一个高个,一个光头,来了三个看热闹的人。瘦子说,“这库里最近出过50斤的大鱼,刚才这条就不小。”
20米处,鱼又打了一个花,然后不动了,任凭我和金栋儿怎么弹线都没用。
高个说,前边水里有个石头坎,长着一排杂草灌木,那是冬春的蓄水线,雨季水深了,那条鱼一定是钻“篱笆”的时候挂在草棵子上了。
金栋儿问:“那儿水有多深?”
高个说:“顶多一人来深,其实人下到水里,一提溜线,鱼就出来了。”
金栋儿把竿子交给我,一边脱背心、脱鞋一边说:“我下去看看。”
“你真要下水啊?”我犹豫不决。
“都拉这么近了,不要可惜,我试试,不成我再上来。”金栋儿说着就下到水里。
金栋儿还没游出去几米我就把他叫回来了,“你快回来吧,”我说,“你扑通扑通的整个一个砸夯!天天在水边转悠,闹半天就会这两下子。你上来,还是我去吧。”——白天撒窝子就是我去的。
金栋儿嘿嘿地笑着说:“我就会狗刨儿。”
也许因为多了几个人我的胆子就大了,好歹咱是受过穆祥雄的真传。我把鱼竿交给金栋儿,一只手拉着鱼线,缓缓地进到水里。水有些凉,像无数只小手抚摩着我的身体。不管它是不是怀有敌意,我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更深的地方。水底坡度很大,走不了几米就到了胸部,我只能游泳了。因为一只手里有鱼线,所以我用侧泳划行,除了蛙泳以外,侧泳是我的强项。我像一条鱼一样游着,已经到了鱼钩的上方,我试着提线,我感觉那条鱼就在下边晃动,一定是鱼线被卡住或者绕住了。我踩着水试了试深浅,脚下根本到不了底。尽管岸上的金栋儿打着四节手电为我照亮,在黑乎乎的水面上我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我冲金栋儿喊着:“不成!你收一点线,我要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弯腰钻到水里,这时候我才后悔,水下漆黑一片。我向下游去,我知道已经超过了三米,因为我的耳鼓被压得吱吱响,还有些生疼的感觉。顺着鱼线往下摸,到底了,下面是丛生的枝干。突然,一种滑腻腻的感觉传到了我的指尖,我心里一惊——就是它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鱼,我也不知道它有多大,我想伸过手去,又犹豫着不敢碰它。黑暗里我感觉它在对面盯着我看,是尼斯湖的怪兽?还是喀纳斯湖的大物?
我在水下最多憋不过60秒钟,不能再耽误,最后我还是豁出去伸出手去摸那家伙了。那是一个表面滑腻飘忽不定的物体,那应当是扇形的尾鳍,再往前摸,手指触到弹性的躯体,我对鳞甲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我一只手拉紧鱼线,一只手伸到鱼的下面用力一抬,顿时一股强大的水流向我扑来,胸前挨了重重的一击,身体被撞得向后退了几米。那家伙从我的胸前划过,我用手去抵挡,手臂上突然感觉钻心的刺痛——妈的,我被钩住了!
我用的是串钩钓组,想起那四只大号千又金钩,现在起码有一只挂在我的胳膊上,这让我惊悚不已。而且那种强大的力道在拉扯着我,向更深更黑暗的地方滑去。我知道这里的水容量有多大,如果我不挣脱,它会带着我巡游整个官厅水库。
慌乱中我抓住了手边的枝干,豁出去了,用力一扯,疼得我大叫,刚张嘴就被足足实实地灌了一口,呛得眼冒金星!我不知道是鱼挣脱了鱼钩还是我挣脱了鱼钩,反正已经没有了拉扯的力量。我赶紧蹬腿上浮,窜出水面,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娘哎,憋死我了!
鱼跑没跑我不知道,反正它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即便有天大的好处我也不会再下去抓它。我发誓一辈子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眼下要做的就是赶快上岸。
正当我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更惊恐更令人费解的一幕:
岸上,金栋儿背对着水面,他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应当是那个高个子,与金栋儿对峙的是那个攥着匕首的光头。我的脑袋里轰的一下,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出事了——打劫!那三个家伙,专门等我下了水才动手。金栋一哈腰把支竿架子抄起来了,那是一根两米长的钢管,底端镶着一截锋利的尖。这东西平时插在岸边用作支架,冬天可以当冰镩,夏天可以挖蚯蚓,修钓位,紧要关头,就成了防身的武器。我不知道金栋儿有没有受伤,我大喊一声:妈了个X的!哪个不要命了?然后奋力挥臂蹬水向岸上游去。光头看着金栋儿的钢本来就胆寒了,再加上又回来一个人,更无心恋战,后退了两步,拉起趴在地上的那位,扭头就跑。金栋儿还要追上去,我喊着:别追了,你明他暗,会吃亏的。
上岸以后,我问金栋儿:“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瘦子拉我的鱼护,抢起来就跑。”金栋儿说,“我要追上去把鱼护夺回来,却被高个子挡住了,刚一交手就被我一个过肩背扔了出去。那家伙可能摔得够戗,地都砸动了!光头拔出刀要扎我,被我用头子顶着才没敢动。
瘦子呢?我问。
早就提着鱼护跑了。金栋儿说。
你伤着了没有?我拉着金栋儿问。
金栋儿说:没有,幸亏先撂倒了一个,要是两个一起上,可就没有我的便宜了。
尽管金栋儿说没有受伤,我却感觉他的手臂上滑腻腻的,放在鼻子上一闻,一股甜腥的味道。“血!你流血了!”我说。金栋儿用手电一照,果然是红红的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金栋儿哎呦一声,坐在地上。
“疼得厉害吗?”我问。
金栋儿不说话,好像是在找什么。然后突然冲着我说:“是你的手在流血!”
我打着手电筒照亮,金栋儿成大夫了,他把挂在我胳膊上的那只已经从钩柄上脱了线的金色鱼钩向下一压,说了声“忍着点!”然后猛地往上一翻,一下就就翻出来了!“呜哇!我操你舅舅的!”我大喊一声,“疼死我了!”
水边是不能呆了,快收拾东西,我跟金栋儿说,那几个家伙会回来报复的。早就听说官厅水库有个光头一霸,今天果然见识了。
金栋儿笑着说:幸亏刚才在岸上的不是师傅您。
其实我心里也在说:小子,幸亏刚才在水里的不是你!
官厅水库一夜惊魂,每每言及,仍有余悸。后来我问金栋儿:情急之下是不是真敢出狠手?金栋儿反问:师傅看我像是那种人么?
我说,不像。
钓鱼人虽杀生却无大恶,你很难把一个烟波钓徒跟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联系在一起。金栋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的那点算计都用到鱼身上了。
金栋儿钓鱼,厂里尽人皆知。金栋儿为什么钓鱼?那当然是一种爱好,但有的时候也是受人之托。比如有的老师傅想打牙祭了就说:金栋儿,弄条鱼吃吃吧。反正大河里钓鱼也不用花钱,每次张嘴,金栋儿都不驳人面子,多多少少也要拿几条鱼回来。更多的借口却是“下奶”,厂里的年轻人都是一般大的哥们弟兄,今天这个说:我媳妇生了,等着鲫鱼汤下奶。明天那个说:我媳妇也生了,你看着办。看什么看?金栋儿没别的能耐,拿起钓鱼的家伙,走人!从前不像现在,要什么东西到超市里一转就全齐了,那年头鲫鱼可是个稀罕的好东西呢!
初冬的早晨,阴坡靠岸边的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金栋约我出来钓鱼,他说再过些日子就更不好钓了。
这季节开放的鱼塘早就关了,南郊的一个苇塘正好野钓,钓不到鱼没关系,出来就为散心。
金栋用红虫,几条虫捏在一起,用红丝线绑了,挂在钩上。我性急,还是用水蚯蚓。水太凉,鱼不吃食,好在不用换饵。初冬的暖阳一照,身上懒懒的,没一会我就坐在马扎上打起了瞌睡。金栋儿虽然一直瞪着眼盯漂,但是直到中午,仍然一无所获。
我说:“走吧,别费劲了。今天没口儿。”
金栋儿犹豫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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