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海外(3911)

　　受喜欢渔事的父亲影响，从小就爱捉鱼摸虾，印象中多数的周末寒暑假都是小河旁，稻田里、水沟边过的，时间长了，慢慢从“小斋公”到偶尔能逮到几个猫鱼，再到很少空手，15岁到离家130多里的地方上高中，回去的少，但只要放假回家，水边总是第一选择。老家虽然是半山区，但不缺水，主要作物是水稻，用作灌溉的沟渠众多，几乎家家都有渔具，最常见的是“捞子”，也就是手工的抄网，楠竹做的框，细麻绳编的网，杉木或者是斑竹做竿。跟常见的抄网不一样的地方是，杆与网子平行的“撮捞子”的框是梯形的，而杆与网子成90度的“搭捞子”是半圆形的，二者尺寸都不大，只适于捞小鱼；还有“沤子”，也就是鳝笼，“沉罾子”也就是虾笼，“罾”两根十字交叉的竹竿撑起的四方网，发大水才用得上的“壕”（音），样子像放大号的鳝笼装了个喇叭口，拦水沟用的；还有鱼叉、笊子之类等等不一而足。发大水或者是干旱干塘时，几乎男女老少都上阵，捞点荤腥改善伙食。但那些工具多数是大人用的，小孩子多半是两种方式，一是鱼竿钓，二是徒手摸。钓鱼、钓黄鳝、钓王八、甚至钓青蛙，沾个钓字的我都干过，钓法和钓具都比较原始，反正周围有的是现成的师父，不会的看看也就会了。除了王八从没钓到过，其余都不少钓，但干得最多的不是这些，而是捉泥鳅。

　　季节不同，捉泥鳅的方法也不同，春天插秧前稻田翻耕，为了和插秧时间错开，总是会提前犁出来，灌上水泡着，插秧前再细耕平整，这段时间正是捉泥鳅的黄金时节。天气暖和了，稻田里又有水，憋了一个冬天的泥鳅开始活动，尤其是晚上。小时候大人们总说是出来纳凉，后来才知道泥鳅喜欢夜间活动，主要是出来觅食。这时的捉法叫做“照鱼”，也就是打着灯上稻田里捉。当然空手是抓不到的，需要用“扎子”，就是白铁皮夹住梳子齿一样密的一排钢针，滴上焊锡，再装个竹竿把。也不是真的灯笼，而是一个烧煤油的马口灯（当地叫法）。方法很简单，左手拎个桶，打着灯，右手拿“扎子”，看见泥鳅了对准了扎下去就行，扎中以后提上来，在桶边上“砰砰”几敲，泥鳅就掉进桶里了。稻田里水不会很深，要扎中并不难，只要眼神好、有体力就行。收获最多的是泥鳅和鳝鱼，偶尔也会在连着河的水沟里扎到鲫鱼和鲇鱼。开始当然没有力气对付一个桶、一盏支在竹竿上的油灯再加一根“扎子”，都是跟在老爸后面拎桶，有了个小跟屁虫，老爸也没法下稻田了，就带着我在家附近的几块田梗上转转，对老爸怎么扎、扎到多少泥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好多次摔到稻田或者水沟里，一身泥水上来还把桶里的泥鳅跑光，至今记忆深刻。上初中以后，就经常自己去了，有时也拉上小两岁的弟弟当跟班。乡村的夜间很安静，敲桶边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此起彼伏的“砰砰”声和点点渔灯在静谧的山水之间拼成了一曲多年以后还常在心底奏响的乐章。

　　每年七月份，是农村最忙的时节，“双抢”抢收抢种，半个多月起早贪黑的连轴转。插完晚稻以后，稻田里要经常灌水，天气热，干得也快， 不下雨的话，用作灌溉的大水塘很快就只剩一个水底，而小的水塘每年都会被抽干，有记忆以后一年左右就分田到户了，但那些水塘又过了好几年才承包出去，村里大的塘每年会放鱼苗，每年过年的时候就会下网捕鱼，当然只捞大鱼，然后根据那个塘所浇的各家稻田面积分“股”，稻田面积大，“股”数也就多，好的年头每“股“能有30多斤鱼，差的时候也有10多斤。小水塘是不放鱼苗的，但只要有水，多少都会有些鱼，抽干的时候就会有全村老少一起上阵捞鱼的场面。塘干完以后，剩下的那些淤泥坑，就是我抓泥鳅的天堂。

　　说实话，这样的淤泥塘里泥鳅并不是很好抓，因为淤泥很深，浅的地方到膝盖，深的地方到大腿根，而且多少还会有点水，即使干了很长时间也不会变硬，在和水的稀泥里用翻泥之类的办法抓泥鳅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我又没有别的先进工具，只有一双手，鱼塘底下的泥鳅要比稻田里的肥大得多，看着眼馋。偶尔因为老妈的一句话让我慢慢找到了窍门，说来好笑，老妈从来不下水捞鱼，也不会捉泥鳅鳝鱼，老爸才是专家，但这句话确实实在在是从老妈那儿听来的。“黄鳝抓贼，泥鳅抓刺”，意思是抓鳝鱼一定要使劲抓紧，而抓泥鳅就要小心轻动。泥鳅的动作比鳝鱼快得多，又极其滑溜，即使是水桶里的泥鳅，使劲抓的时候，十次有九次半都会跑掉，但小心捂住以后，慢慢它就会老实下来。老家还有一个治红眼病的偏方，就是用活泥鳅敷眼睛，我自己就用过，有没有用不太确定，但泥鳅敷在眼睛上之后，会极老实，可以一动不动呆很长时间。

　　扯远了，塘底的泥鳅怎么抓还是个问题，泥鳅怕热，即使是一样的淤泥底，夏天的时候也会往凉快的地方集中，主要是塘边有树荫，或者塘底有泉眼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找找，就能发现一个个的小洞，洞口总是有一窄圈像蚂蚁窝似的碎泥。热的时候洞口还能看见一个个半伸的小脑袋，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下去，比如下午两三点，泥鳅对泥里的动静比较敏感，人走近的时候洞口的小脑袋肯定会缩下去，用手指小心探进洞口，顺着往下摸，就可以碰到泥鳅的脑袋，碰上机灵点的，或者是天不太热的时候，它还会往下缩，手指可以感觉到洞壁的吸力，不要紧，继续小心往下摸，只要它不掉头，就有机会，碰到泥鳅脑袋以后，先稍停一下，感觉它没有往下缩了，手指头稍往外贴着它往下探，一直到把泥鳅握到手掌里，这个过程中一旦有感觉到它有动作就要停下来，握住以后，小点的泥鳅可以单手慢慢掏上来，大个的需要把左手也探下去，连着泥捧上来。这个办法效率不高，10条中能抓住个5-6条就算不错的水平。但塘底的泥鳅大多很肥，每一条上来都是激动人心，10来条一斤的泥鳅常见，我最大的掏到过3两的，掏的时候泥鳅头都顶到手腕上头来了。一个地方掏过以后用把烂泥扒平，第二天再来，新洞一堆，还更好掏

　　这个办法适用的地方不多，要真正掌握也不容易，我试图教过一起捉泥鳅的堂哥和弟弟，他们谁也没学会，现在估计也没人会再用。泥鳅虽然不像鳝鱼一样，水田里的和池塘、水沟里的尺寸差别巨大，但还是大很多，记得那时邻居家有一个长相很凶而且有点秃顶的大伯，小孩子们都很怕他，我也不例外，有一天他正在稻田里“提禾浚”（稻田封垄后绕着田块四周和正中把一行稻子移到两边，留出排水沟来，为以后晒田做准备），我正在附近水沟里摸鱼，忽然听见他叫我“胜伢子，快来，快来，我这有一条好大的泥鳅”。我赶紧过去，他已经把泥鳅连着一团泥抓到田埂上了，一看，呵呵，觉得真是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大泥鳅……从此亲近不少。

　　秋天稻子灌完浆勾头以后，基本就停水了，用作灌溉的水沟会从源头上被截断，水沟里剩余的水慢慢干掉，每段水沟都在最下游留下一个水坑，泥鳅随着水位下降集中到坑里来，这时淘这样的水坑总有不错的收获，周末的时候叫上弟弟，带着水桶，先把水都淘干净，再用草把把沟底的一层稀泥赶开，用手一段段挖就行了。好的一段沟可以挖到好几斤。要想赶在别人前面就得早去，水沟里剩的水不少，一桶桶淘干往往得花好几个小时，但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累，乐此不疲。水里当然也有鱼，多半是当年的半大鲫鱼和鳑皮。就有一次运气极好，5米来长的一段沟里淘到三条一斤以上的黑鱼。

　　因为不赶农时，秋收相对于“双抢”来说就轻松多了，天气已经凉下来，早上已经间或有霜了。除了家里养着耕地的水牛的人家，大家都把打完谷子的稻草顺手就扔在地里，让它自然沤烂肥田。几场秋雨下来，稻田里积满脚背深的水，泥鳅又开始活动，这时昼夜温差大，白天泥鳅不回老洞而爱往暖和的草堆里钻。去积水的田里翻草堆也有不错的收获。

　　不下雨的话，稻田里都是半干的软泥，原来的排水小沟里就会有很多的泥鳅洞，顺着这样的洞挖到泥鳅却不容易，因为都是老洞，泥鳅不一定在里面，而且每条泥鳅都会有好几个这样的洞，沟底的泥很浅，泥鳅也不会藏在沟中间，把沟边上的留下的稻茬连泥拔起，一个个圆溜溜的洞就露出来啦，用手指顺着洞挖下去，十挖九中。这样挖比顺着沟用锄头或者锹翻效率高得多，也没那么累。每年秋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回家路上都是一路挖着回家，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装，经常是带着半饭盒泥鳅回去。跟钓鱼选钓点一样，不同的田块当然不一样，挖得多了，就知道那些田里的那些位置泥鳅会比较多，哪块田的泥鳅又比较大，十几年过去了，至今历历在目。

　　在家上学的时候，泥鳅很多，除了特别旱的稻田，哪儿都有，没人会去买它，抓来都是自己吃的，要是老去捉鱼摸虾，还会被人说成“不务正业”。后来商品流通多了，什么都可以拿来卖，当地没人买，拿到不远的“市里”也可以卖掉，跟全国各地一样，捕鱼的工具越来越先进，鱼却越来越少。现在泥鳅虽说没有绝迹，但也差得不远了，03年冬天回去的时候，跟以前常一起抓鱼的堂哥又去挖了一回，两人半天功夫，抓到的泥鳅寥寥数条，小得可怜。

　　不久前雪灾打电话回家，老妈说蜡烛卖到3块一根，我问怎么没人用煤油灯？“通电这么多年了，哪儿还有煤油啊…….”当年的点点渔灯和“砰砰”的敲桶声也早就绝迹了吧，是啊，泥鳅都没有了，还出去照什么呢？

　　希望在哪里？我不知道，也许要等到生活真的好了，到捉泥鳅来卖变得无利可图的时候，它又能欢快的在老家的水田里游动。

　　祝福这个给我的童年带来无尽欢乐的滑溜生命。

　　泥鳅的图片手头没有，晓月老师友情赞助“草庙泥鳅”三张，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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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垂钓天那西于2008-3-10 14:36:19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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