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山东(4068)
家乡的南湾崖
利/文图
我的祖籍在鲁北地区的一个小县城,村庄离县城不到十里,村南头有一片碧水,村里人叫它"南湾崖"。在我的记忆里,那里是充满生机和活力,收获美好和快乐的地方。
我记事的年龄,就是从这儿开始的。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母亲领着姐姐和我回家乡探亲,从德州下火车又坐汽车到了一个路边小站,下了车也没人接,好在行李不多,母亲提着包,领着我们姐弟俩走上了乡村小道,路边的丛丛红柳中,彩蝶飞舞,充满生机,田野里的绿色和鲁北平原的盐碱地错落有致,绿白相间,高高的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轻轻飘动,变幻莫测,感觉是那么的新鲜和神奇,我欢快地跑在母亲和姐姐的前面,到路边
折一枝红柳,跑到母亲面前问:"妈妈,这是什么?""红荆(即红柳,家乡的方言)!"妈妈还告诉我,它的嫩芽是能吃的。我迫不及待地又去
折红柳嫩芽,放到嘴里一嚼,似乎有点甜味,却又感到麻麻涩涩的,喊着:"不好吃!"扔掉嫩芽就又向前奔去。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我高兴地问妈妈"那是我们的老家吗?""是!那是我们村的南湾崖!湾里的鱼可多了!"我跑到树林跟前一看,这儿并非悬崖峭壁,却是一片碧水,只见一排排高大的柳树,错落着站在岸边,有的已经倾向水面,岸下芦苇丛丛,点缀着这片如玉的水面(实际上这儿是大跃进时期,在村原来大坑的基础上修建的一个小型水库.)芦苇边上有几只野鸭戏水,时隐时现,我从路边捡起土块投向野鸭,它们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一会儿又在不远处浮出了水面.现在想起来,感觉还是那样的美丽有趣!
我们沿西岸走进了村头,村里人惊喜地发现了这一行三人,就围了上来,母亲和他(她)们一一打着招呼,这个是婶婶,那个是伯伯的,我一个也不认识。人们簇拥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四合院,这时,爷爷奶奶高兴地迎了出来,爷爷把我拉到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揪揪鼻子,拽拽耳朵,还哈哈大笑着用两手把我举过了头顶,弄得我不好意思的挣脱下来,钻进围观的小朋友们中去了。
我和小朋友们很快就玩熟了,喊上姐姐直奔南湾崖而去,我还牵挂着那里的野鸭。小朋友边走边告诉我:"南湾崖里不但有野鸭,芦苇里还有野鸭窝,窝里有野鸭蛋......里面的鱼更是多的不得了!有大鲤鱼,草鱼,鲫鱼,鲶鱼,大鱼有大人那么大!更多的是白条鱼,一会就能钓一盆呢!"馋的我恨不得马上就去钓鱼和摸野鸭蛋,我们在岸边还没有站稳,爷爷就追来了,让我们回去吃饭,这时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我不想走,爷爷就对我说:"吃完饭,爷爷领你来钓鱼!"我这才心甘情愿地和爷爷回家。
午饭很简单,是面条葱花上浇了一层黑糊糊香喷喷的棉子油,可能是饿了,吃起来非常的香甜,一大碗面条,一会儿就下肚了,我把碗一放说:"爷爷,走,钓鱼去!"姐姐喊着:"我也要去!"爷爷答应着,手里拿了块面团,又从院儿大门后面拿了一根两米多长的竹竿,竹竿顶端插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竹条,竹条尖上放下来一根和竹竿差不多长的麻线,上面有钩和漂,钩是缝衣针做的,漂是高梁杆心做的,姐姐到屋里拿了马扎和洗脸盆,我抢着扛着钓鱼竿,高高兴兴地跟着爷爷向南湾崖走去,爷爷家离南湾崖北岸不足百米,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这时我发现爷爷拿出了一小团白白的棉花,把棉花放进面团里反复扯拉,直到棉花和面团揉为一体。爷爷说,这样饵才不会让鱼一下叼去。
爷爷选了块平缓的地方放好马扎,上好饵顺手把竿打进了水里。看得出来,这儿是妇女们洗衣服的地方,有好几块干净的石头探进水中,石头就是她们的洗衣板……也不知是那时候的鱼多啊……还是鱼憨?好象漂还没有站稳,爷爷就提竿,一条十几公分的白条被他挑到身后,我欢快的抓起来放到了盆里,接着就是一条又一条的上个不停了……我和姐姐更是喜笑着往盆里拾鱼,那个高兴劲儿,就是让当国王也不换。
感觉一会儿的工夫,脸盆里的鱼就挤满了。我不甘心于只当助手,嚷嚷着要钓鱼。我那时人小力气小,爷爷把竿打进水里,把竿交给我,我两手抱竿,看到浮飘一点头一点头的,爷爷喊“提!”我就使劲往上挑竿,感觉竿子好重…….只是什么也没有提上来。爷爷又装上饵,把竿打进水里,把我拦在怀里,让我的小手抱住竿,他的两只大手抓着我的小手,我也没看清怎么着,又是一条白条被甩上了半空……接着掉到了水里。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很是生气的大声喊:“臭鱼,不听话!”爷爷说着“没关系,再来!”后来爷爷抓着我的小手也一条一条地钓上了许多……好象自己一会儿的工夫就变成了钓鱼高手!那个自豪啊就别提了!
这时来了两个洗衣服的妇女,问爷爷:"虎叔,这是你孙子吧?哎呀!你孙女也长这么高了!"爷爷和她们边说话边钓鱼的又过了一会儿,就哄着我们回家了。我扛着钓鱼竿,就象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进大门就大声喊:"妈妈......我们钓了好多的大鱼!"这不免引来大人们的一片笑声。至于钓回的鱼怎么吃,那是大人们的事,我是不去过问的,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晚上,我和爷爷奶奶睡在一起,感觉迷迷糊糊的做了许多美丽的梦,一会儿钓鱼,一会儿摸野鸭蛋,好象自己还能在水面上行走......
过了几天,妈妈和姐姐要回去了,我要留下来陪伴爷爷奶奶,魂牵梦绕的南湾崖是我愿意留下来的主要原因。这一陪就是半年多,在这期间,我不仅学会了钓鱼摸虾,还学会了游泳和做芦哨等,它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快乐的回忆――南湾崖!梦中的圣地!
时光如梭,转眼即逝,从六岁到家乡陪爷爷奶奶,至现今四十余年过去了,在这段时光里,爷爷奶奶都入土在那辽阔的齐鲁平原上,我也回过几次家乡为他们扫墓,但多如匆匆的过客,没有时间去回忆在南湾崖的生活,去品味,去领略它的变迁,更没有时间到湾里去寻找那儿时的快乐。但有一次,我陪父亲在南湾崖短暂的垂钓,让我终身难忘。
父亲是一位基层干部,为人刚正,是省级劳模,是那个时代的模范
员,深受周围人的爱戴。他更是一位孝子,严父,在老家他的能干和孝心也是有名的。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他落下了较重的腰腿疼病,改革开放后,也许是厌倦了城里的喧嚣生活,厌倦了尔虞我诈追名逐利的世俗,父亲申请提前退休了,他要回到鲁北平原上的那个小小的村庄,回到祖上传下来的那处久经风雨的宅院。家人朋友都来做他的工作,让他留下来,母亲更是软硬兼施的不同意,可这些都没影响他回乡的决心,反而都让他一一说服了。父亲拉上一卡车城里不要的破烂回到了家乡,乡亲们为他整理了宅院,翻盖了四间北屋,安顿了下来。虽然村里人都很尊敬他,对他亲如一家,可毕竟家乡没有了至亲,我们做子女的很不放心,过一段时间就回去看看他,为他送些药,添置些生活必需品。见他打猎,钓鱼,种花种菜,帮人看果园也自得其乐,一到春节就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也就慢慢的放心了。
后来,好象是九五年的初夏,我又一次回家乡看望父亲,见他的腰腿病又犯了,就想再次做他的工作让他回到城里,回到我们的身边。那晚我们谈到很晚,我从多方面谈到他在家乡的不利因素,他说:"人这一生,关键是个平衡,关键是个适应,活的愿意高兴就好,我已经不适应城里,那里的污染,噪音我都不喜欢!农村虽然条件差点,但是空气新鲜,四季分明,让人心情舒畅......"我没能说服父亲,感觉心情非常沉重。
第二天起床,父亲见我闷闷不乐,简单的吃了点早饭,就对我说:"走,我们钓鱼去!"父亲拿出了两支钓鱼竿,我一看,是两根自制的三节插竿,竿身刷了一层清漆,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他很快用面粉,玉米粉棉花加香油和了点饵,领着我来到了南湾崖,这时的南湾崖以今非昔比,大树伐光了,满目疮痍。人们盖屋取土,倾倒垃圾,废弃塑料品漂浮的到处都是,面积也小了许多,水质更没了昔日的明亮清澈,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在还有丛丛芦苇点缀其中,还能给人些生机。我们找了个芦苇丛的边沿,挂上饵把竿打进了水里。
我边钓鱼边对父亲说:"我们村现在房子更好了,环境更差了,村里没有工业,垃圾也这么多!"
父亲告诉我:"这个小水库最好的时候就是文革前那些年,周围的柳杨树都一人多粗,水里的野鸭野鸟成群戏嬉,里面的鱼就更别说了,人在岸边洗衣服,一二十斤重的大鱼都敢到浅水区人的身边抢食。有一次你二哥(我没出五伏的一个本家哥)见鱼离他太近,脱了褂子扑了上去,鱼没抱住,还让鱼把他的肚皮煽了个通红!引的周围的人都笑岔了气,现在人们还当成笑话说。"
我说:"现在水库没人管吗?"
"有啊!就是你二哥他爹承包的,他是光捞不放,网拉不上来,有时还用电瓶打,更别提花钱治理了,弄的大家都烦他!"
我说:"是啊!现在是市场经济,人们都在追逐最大利润,很多地方都忽视后续发展问题,急功近利,这样对国家,对社会,对人类都会留下严重的后患!进步的地区已经开始注重环保问题,并着手进行治理,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不但有良好的物质生活,更会有良好的社会环境和生活环境......您这次犯腰腿疼病与这儿的落后也不无关系,缺医少药,你在这个落后的农村是不利于病的好转的!"我想借机再一次的说服父亲。
父亲沉思着没有说话,这时父亲钓竿的浮漂顶了上来,他一抖竿,一条二两多的鲫鱼提出了水面,"你终于上来了!"父亲哈哈笑着说。他的笑声是那么的爽朗,那么的有感染力!我也笑了!!
因为我下午还要赶回去,不能影响明天上班,我们又钓了一会儿就收竿了,把钓上来的几条鱼儿又放回到水里,就回家了。
这次我虽然没有说服父亲,可我明显的感觉到,也动摇了他的看法,没过多久,父亲就又回到了城里。
这是我四十多年来第一次陪父亲钓鱼,也是唯一的一次。父亲走了,可他的灵魂留在了我们的心里,他住进了公墓,逢年过节我们兄弟姊妹都到他那里看看他,给他扫扫墓,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爷爷奶奶走了,父亲也走了,但是祖宅还在,南湾崖还在吗?听家乡来的人说,南湾崖干了,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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