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福建(2782)
我见青山皆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辛弃疾《贺新郎》
嵛山岛,中国最美的海岛之一。
这话并不准确,因为嵛山有大小之分,小嵛山是个孤岛。我们此行去的是大嵛山。她位于福建东北的福瑶列岛,是宁德市最大的海岛。正是大嵛山,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评选中夺得了“中国最美的海岛”第八位,使我们改变了前往霞浦西洋岛的行程,不顾一切地调转船头,冀图抓住大嵛山日落的光影。
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登上大嵛山,但是我们中没人曾清楚地看到嵛山岛的真面目,因为每年岛上大雾天气接近100天。即使天气预报说是晴空万里,只要嵛山岛一生气,你就无法撩开她那神秘的面纱。
夜渡的GPS
尽管船很快调头,但毕竟还是迟了。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到嵛山岛大快朵颐已经不可能了,填饱肚子的只会是一包方便面。
阿雷是我们此行的陪同,从渔家少年成长为当地领导,一路的艰辛让他对当地了如指掌。趁着吃面的工夫,我们细细向询问一切感兴趣的问题。果然,他就象霞浦话“讲古史”一般娓娓道来。
通常当地人会从霞浦三沙镇乘船,约摸40分钟就可以在马祖上岸了。请别误会,此马祖非台湾马祖,只是大嵛山岛的一个村罢了。大嵛山岛径5公里,总面积为21.2平方公里,下辖马祖、芦竹、东角等四个村,共有人口7000多人。嵛山子弟多在三沙中学读书,两地方言均为闽南话。
虽然出海坐船不是第一次,但是在晚间如此长途渡海,对我们来说都是头一遭。夜渡并不象在岸边可以听到嘈杂的涛声,浪涌无声无息地逼近船舷,不经意地一推手,我们的船便要大费气力调整方向了。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渔船柴油机发出的轰鸣,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无怪寂寞永远是水手的天敌。
阿雷吃完了面,舒舒服服地一抹嘴,说起了嵛山往事。一直以来,嵛山岛只是霞浦的一个村,三沙湾是她最近的港湾。嵛山人说的上街,就指得是到三沙去。1972年,宁德地区调整行政区划,嵛山按照福瑶列岛的管理序列,正式划入福鼎县,成立了嵛山公社。“现在是要也要不回来了”,阿雷感慨地说:“不过嵛山人还是认三沙。”
也许聊得越多,了解越多,想见嵛山的心情就越急切。阿雷让我们呆在舱里,他到驾驶舱去看看。只一会他就喊到:“快到嵛山了”。我们探出头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小心翼翼地扶着船舷,摸索地走进驾驶舱。里头,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正发出荧荧绿光:
“YUSAN,N120°18′03″,E26°59′24″”。
夜栖的天湖
船坐得久了,到岸上反而有些不习惯。阿雷笑着说:“小时候我跟大哥出海打渔,去了一个月,回来连路都不晓得走了。”有人好奇地问:“那你不是连家船?”阿雷觉得有点好笑:“连家船出不得大海的,早先我们是渔业公社,自己有船,岸上还分地,每年还有地瓜米吃。”
所赖阿雷对当地十分稔熟,只打了一个电话就交待了所有事情。我们被安排到湖边夜宿。“睡帐篷么?我们没有带睡袋。”船坐久了,总有些人脑子不够用。阿雷有些诧异:“有屋有床睡什么帐篷,你们还想到湖里浪漫一下么?”
岛是海岛,湖却是淡水湖。嵛山岛最高处海拔541.3米,在半山腰海拔200多米处,有两个淡水湖,当地人叫做“大小天湖”。围绕在天湖周围的有万亩草场,海风劲吹时真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触。来嵛山必到天湖,于是有人在湖边修了几个木屋供游人憩息,也就是“有屋有床”的地方。
躺在床上,阿雷伸了个懒腰:“年纪大了,不象你们爱浪漫。春天还是冷,睡在湖边不小心就落个风湿。年轻都没事,年老了就麻烦。”我还是沉浸在嵛山的遐思中,忍不住问起万亩草场的来历。
阿雷嘿嘿笑道:“别听那些宣传部门的人瞎扯,以前岛上都是树。知道为啥叫福瑶列岛不?”
我说:“不是说瑶是美玉,福瑶就是如玉美地吧!”
“得了,你用霞浦话一念就知道。《福宁府志》上有记载,福瑶以前写作福窑,岛上有很多大树,渔民砍了烧炭,运到三沙来卖钱。这才是只长草不长树的原因。”
真相就是这样,往往不美丽,却真实得让人扼腕长叹。
夜钓的草影
嵛山的朋友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一定要尽地主之谊。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海岛的宵夜真可谓“海鲜饕餮”,简单而又丰盛。大碗喝酒是渔民的传统,看着大碗连阿雷都有些发怵。连着几碗下肚,阿雷传授秘诀:“大口咕嘟喝下去,喝顺就没事了。”乘着酒精的热量,擅饮的同伴直呼痛快,一任桌上鲸吞虹吸。只有我历来不胜酒力,敬陪末座直到散席。
酒后的鼾声此起彼伏,在静谧的湖边更显恼人。我按捺不住渴钓的心理,悄悄翻身起床,拖着钓包出门。昨天的宵夜真是名符其实,消耗了大半夜时间。湖边已经隐隐可见风吹草动了。
我激动地寻找着钓位,走过一个小坡,呈现在面前的景象让我口瞪目呆。一排五颜六色的小帐篷出现在我面前,帐篷着还有几个小男生拿着或长或短的渔竿在湖边嘻笑。
我找个小岙坐了下来,一阵薄雾随风吹过,只觉得面上凉意袭袭。湖里的水好极了,仿佛比气温还高些,也不知是雾不是水气,在空气中袅袅地上升。
岛上略带咸味的空气充满了我的肺叶,让我一下子从疲惫中清醒过来。扯住竿梢,轻轻一放,钓线顺畅地抛满出去,就连鱼饵入水的声音也格外清脆。风不停地吹,草不停地晃动,水雾之间视线并不是太好。
可是我知道,钓鱼并不是纯粹的体育运动,更多时候他是一种山水之间的体验。朦胧之间,我甚至能感受到浮标的灵犀一动。我甚至不敢抬竿,怕惊动了水里的小鱼儿们。但是,我仍想见它们一面。
浮标再次一顶,我轻挑手腕,上来的是一只小鱼儿。我定睛一看,天湖里的“居民”居然也是小鲫鱼。连上几只小鲫鱼后,浮标斜斜一动,挑竿居然挂住。所幸钩并未挂死,扯上来不附带着一团发黑的草屑,看来天湖的水底情况相对复杂。为了避免挂底的麻烦,我决定拉饵钓浮,在风声草影中一展身手。果然拉饵的效果好了很多,几乎每下必吃,竿竿有鱼,我高兴地都快笑出声来了。
笑声还来自身旁。几个小男生小女生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手里还拿着抛竿。一个小女生操着浙江口音问:“您的渔竿也是租得吗?有没有钓到别的东西?”看着我不解的眼神,一个小男生补充说明道:“我们从上海过来露营,导游说这个湖有一万两千年了,里面有很多远古的生物……”还没等他说完,小女生就委屈地说:“导游还说晚上钓可以钓到乌龟,我们都钓了一个晚上了,什么也没有。”
我让她们轮番感受了一下钓鱼的乐趣,笑声越来越多,一直充满了草叶的缝隙。拿着钓来的小鱼儿,她们兴高采烈地向宿营地奔去。
钓鱼就是这样,总会在自以为失望之后给人未曾期许的快乐。望着青春的背影,我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是看清嵛山的面目。可是昨夜的酣醉,今晨的薄雾,也许这个愿望又要落空了。
猛然间,我想起了辛弃疾,这位一生宏愿皆落空的诗人。我总愿意把他的诗写在文章的扉页。是啊,一心只想看嵛山。曾几何时,嵛山也看清了钓鱼人心里的喜乐呢?
本文地址:http://bbs.oldfisher.com/show_i573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