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福建(3285)

　　钓鱼“老门神”

　　一

　　暑日的下午闷热难耐。大家都庆幸新装的中央空调，自然是冷气充足，“又得浮生一日凉”也！本想惬意地享受一杯冰水，只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小同志，你们领导在吗？”回头一看，一位身材削瘦的老人面容严肃地站在我面前。我不仅诧异他的口音，还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整整齐齐地扣上了风纪扣。行政科的老林正巧从我门前走过，惊叫了一声：“文书记，怎么是你呀，多少年没见了？我去叫领导过来见你。”不一会儿，领导一溜小跑地过来了，笑容满面地握住老人的手：“老领导，您怎么来了？”不料，有人居然一摔手：“怎么来的，找你来的！”领导赶忙说：“您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去找你汇报。”听到这句话，老人刚坐下的身子猛得站起来：“汇报不敢当。我想问问，我这个从来没钓鱼的人怎么去参加钓鱼比赛？老刘、老黄都钓得比我好，为什么不安排他们去。你不是叫我去出丑么？”领导陪着笑脸说道：“这不是市里组织厅级离休老干部搞个钓鱼比赛，刘老和黄老不是厅级，更不是离休，也只有您够这个级别，只能报您了。”老人不屑地摇头说：“你看看这年头这风气，干个什么事都要讲个三六九等，级别能当饭吃？还有安排厅级鱼、处级鱼、是不是还有科级鱼、股级鱼呀！我看你们是胡子鱼，胡扯！”我不禁有些好笑，领导侧过脸来瞪了我一眼，回过头去继续保持着笑容：“您老批评得好。其实这个事我们也是提过意见的，不要搞什么级别嘛。可是市里组织这个比赛也是一片好心，让老领导们多个机会聚聚。再者说了安专员他们也参赛，你们是老战友多年不见了，再者说现在不是提倡奥运精神，重在参与，您去参加比赛也是为我们这个集体争光……”领导紧紧地拉住老人的手，扶着他边说边走，边向老林使眼色，老林会意地拿起电话：“叫驾驶员把车开过来送客人。不是那部旧的，开最新的那部别克来，空调先打好….”

　　不一会儿，领导来到我的办公室，辟头就是一句：“笑什么笑，老同志那么好哄的？你不是爱钓鱼吗？明天起打个鱼塘带他去练练，要是比赛出了丑，那麻烦可就大了。”

　　二

　　想起这个老头子的脾气，我还真有点发怵。出发时，还专门找老林问了他的地址，老林还絮絮叨叨说了些老人的故事。我这才知道，这位老人的来历可不寻常，十五岁就瞒着家里参了军，一路从山西一直打到福建解放，这才转到地方，一步一步当上了地委副书记。老林还特意交待了一句：“他是个犟眼子，看不惯的事他准管，你可别惹他不高兴。”

　　找到他的家，开门的是位小姑娘：“爷爷不在，到前面榕树下走棋去了。”我找到了那棵榕树，只见他挤在人群里看着别人下象棋，不时还讨教几句。我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打招呼：“文书记，打搅您了。”他吃惊地一回头：“你是昨天那个小同志，这么快就来了。我期期艾艾地把来意说完，他点点头说：“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坐在我的摩托车后边，老人看着眼前闪过的街景，不由地一阵感叹，还不时地问我几句。到了相熟的渔塘，他在边上走走，自言自语地说：“还是乡下好呀！”塘主小刘接上话茬说：“老爷子很久没出城了吧，周末出来散散心？”老人微笑得说：“是呀，以前我们都说穷钓鱼的，现在都是有钱人才休闲钓鱼呀。”我在塘边摆好凳子，请老人坐好。老人刚坐定，仿佛又想起什么：“你买票了没？可不许白钓。”我赶忙说：“买过了，您的我也买了。”

　　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对钓鱼确实是一窍不通，我心里一阵阵地打鼓，这该怎么教呀！正走神盘算着，老人大喊一声“你上鱼了！”我下意识地一刹竿，一鼓大力从水底传来，主线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我熟练地开始溜鱼，刚把鱼头溜出水面，老人就激动地喊“大鲤鱼！”。我刚把鱼溜靠岸，老人居然地奋不顾身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主线，想帮忙把鱼拽上来。这一拽不打紧，大鲤鱼一个打挺，子线应声而断，老人手里一轻，抬眼望去，只见大鲤鱼霎间游出去十几米不见了踪影。小刘拿着抄网气喘吁吁地赶来：“老爷子，你可是帮了倒忙，鱼不能拽，得靠溜呀！你这个水平可不行。”听到这话，我可急了赶忙说：“小刘，可别胡说，这是我们文书记。” 老人看看了我，看了看线，不好意思地笑笑：“水平是不行，我是来学艺的，刘老板说得对。我认真学，认真学。”

　　三

　　第二天的下午，我按时去找他。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他早早地等在树下，二话没说就上了我的车，直奔渔塘。

　　整整一个下午的大太阳，老人硬是没动窝。小刘对我说：“你这个老徒弟还真不错，挺认真的。”我赶紧捅捅他：“别胡说，人家可是老领导。”我远远地望去，只见他频频挥竿，可惜时机掌握不好，不是太迟就是太早，气得他直跳脚。我借送水地机会，凑近说：“文书记，歇会儿吧。”他头也不抬地说：“不歇，我就不信了，这些个龟儿子还真顽固，吃了就走。”看到这个样子，我灵机一动，看见一个吃漂动作，乘他还没反应过来，抢先抬起他的竿，顺势塞进他的手里“老书记，鱼上钩了。”他慌忙接过竿“要怎么溜呀，要怎么溜呀？”我说：“鱼不大，直接拎上来吧。”他犯疑地说：“不是不能直接拎吗？”虽然嘴上说不能拎，可是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最终还是和鱼开始“拔河”，幸亏鱼不大，两个回合就上了岸。拎着自己钓的鱼，他快活地大笑起来，激动地象个孩子“有意思，钓鱼有意思。”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小刘拍着他的肩膀说：“老爷子，真有你的，晚上就在我这破屋里把这只鱼消灭了吧。”老人开心地点头：“好，好，有酒吗，家里说我血压高，不让我喝酒。”

　　四

　　一顿饭解决了我的教学问题。老人开始主动向我询问钓鱼问题，每天下午都泡在渔塘里。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刘和他居然称兄道弟起来了，老文长，小刘短的叫得好生稔熟。

　　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老人的钓鱼瘾也越来越大。一天下午，他正钓着，一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自顾自地翻动着他的渔护：“老头，什么时候来看塘的？钓得多吗？来几条。”老人抬眼望望他：“要鱼是吗？老板在那儿，过去付钱吧。”那人瞄瞄他：“付钱？拿你几条破鱼还要钱？告诉你，那是给你面子。”小刘慌忙跑过来说：“王所长，屋里坐，我捞几条大的给你带走。”老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为什么白拿群众的东西不给钱？象话吗？”那人撇撇嘴：“关你屁事，群众愿给，我愿要。”送走了那人，小刘跑过来说：“老文，你消消气，他是这们这儿的所长，惹不得，惹不得。”

　　老人的脸涨得通红，一字一顿地说：“我看不惯。”他走过来对我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小安怎么联系？”看我这时没反应，他又补了一句：“就是市委安书记。”我真怕他的血压闹出什么毛病来，赶紧联系了市委办公室，不一会儿就拿到了安书记的号码。老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拿起了电话，站在屋外的我们，只听见里头一阵咆哮的怒吼。

　　不一会儿，一部警车停在门外。一个人径直走过来对老人说：“老书记，是我没管好干部，来接受您的批评。”老人头也不抬，径直钓着鱼。两名警察问了问小刘，迅速向外面走去。没多大工夫，就把那位所长拎了过来。老人站起来，冷冷地说：“安书记，你的干部来了，你教育吧，我走了。”

　　老干部钓鱼比赛开始了，我的教学任务也结束了，和老人暂时失去了联系。听说比赛隆重极了，市委的领导全数出席，市委安书记致辞的时候还专门感谢了老文。书记的出现让比赛的组织者对老文特别重视起来，怕老文拿不到名次，临时决定让他当裁判，硬生生让他失去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又是一个周末，我还是到小刘渔塘去钓鱼，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塘边。小刘笑嘻嘻地迎上来：“不认识了，你的老徒弟呀！”我赶忙说：“别胡说，他还要钓吗？”小刘捅捅我，神秘地说：“他还拿了几百块钱给我，说是上次你们的渔票钱和吃饭钱，我不要，他硬塞给我，说是他自己来练钓鱼的，不给就和那个所长一样了。”我看着小刘高兴的样子说：“你可发了，两头收钱。”小刘点点头：“可不是，不单我，我们这一片的钓鱼塘都发了。”看着我不明白的样子，他又加了一句：“报纸都登了上次的事，大家都知道他在这一片钓鱼，现在连什么收费的都不敢上门了，我们都叫他――老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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