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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 王蒙

　　（摘自《小小说选刊》1992-2期）

　　张老爷买了一批珍珠，见其中一枚颜色黯淡，有砂眼，便把这枚废珠扔进了垃圾箱。

　　垃圾箱里有一大批鱼目，正在开会。见一粒废珍珠进来，哈哈大笑，说：“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队伍！”

　　废珠怒目而视，说：“看准了，别花了眼，我可不是鱼眼珠子，我是正牌的蚌壳里的珍珠！”

　　众鱼目笑得死去活来。鱼目A说：“只听说过鱼目混珠，孰知你小子弄了个珠混鱼目！”鱼目B说：“别摆你那个臭珍珠的架子啦！你说你是珍珠，珍珠为什么不躺在主人的首饰盒里，却沦落到这种地方！”鱼目C说：“真正的珍珠可以做首饰、项链、戒指......，真正的鱼目都为鱼提供过优质服务，而你，你有什么用场，你说得上来吗？”

　　废珠答辩道：“我的用场么？只有我能打败那些珍珠。我就是恨那些得宠的珍珠！它们难道是完美无缺的？珍珠甲根本就不圆，快成了桃形啦！珍珠乙不够火候，它的生成才一个半月！珍珠丙身上有两粒痣，放在放大镜下看得清清楚楚！珍珠丁实际上都裂了纹啦！珍珠戊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说得众鱼目洗耳恭听，五体投地。一个大鱼眼珠说道：“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我们听了太痛快啦！让我们合作吧！我们吸收你充当我们的旗手，授予你名誉鱼目称号，选举你担任鱼目联合中心的总统，还有各种兼职，随你挑选，让我们和那些欺侮了你又欺侮了我们的坏珍珠们决一雌雄！”

　　众鱼目热烈鼓掌，群情激奋。这枚珍珠不再推辞，带领鱼目闹 了起来。

　　终于，鱼目引起了重视。张老爷的珍珠被抛到了箱子底。水产公司奉命搜集鱼目，加工装璜，制成特种工艺产品高价出售。水产公司把这一批鱼目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收检的时候，看到了这枚废珠，骂到：“什么东西，居然混到鱼目里！”他把它挑了出来，重新丢到了垃圾堆里。废珠本来以为众鱼目会替它分辨几句的，没想到，谁也没支声。

　　终于，一个穷苦的捡垃圾的姑娘来到这里，发现了这颗珍珠，把它洗干净，擦亮，珍重地收藏起来。她告诉她的伙伴：“我也有一颗珍珠了！”

　　众贫苦女儿看着这颗珍珠，夸奖珍珠的晶莹与纯净。珍珠惭愧地流出了一滴泪，正好弥补了砂眼。

　　后来这颗“含泪珍珠”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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