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新疆(1647)

　　原著 张连君

　　（摘自《小小说选刊》1996-15期）

　　刚刚退了休的姜老师原本对钓鱼不感兴趣，也从没钓过鱼。唯一能引起姜老师兴致的，一是读本好书，一是与学生相处。可如今，眼花了，又没了学生，面对突然空洞洞的日子，姜老师真有些茫然。

　　教师节前夕，教育局组织退休教师搞了一次钓鱼。就在姜老师所在的村子，这是全区有名的养鱼村，人家不足百户，大大小小的养鱼池却有十多处。

　　姜老师纯粹是从参加集体活动的角度扛起鱼竿的。

　　那是薄阴天，雨腥腥的。不知是天气可人，还是姜老师悟性高、手气好，没一会儿，姜老师就入了道。只见他凝神静气，手把鱼竿，咬钩了，把竿的手竟稳稳的，只有眼珠迅疾一动，待漂儿最后一沉才抖竿。从鱼出水划一道银弧落地到装入网兜，姜老师只把浅浅的笑浮在嘴角、眼窝儿。不像别人，钓着了大呼小叫，脱钩了就直跺脚。

　　这就是一种机缘。姜老师做梦也没想到，垂钓会是如此奇妙，几竿下来就是一天，不知疲倦不说，竟耳也清、目也明了。那滋味胜似品读一本好书，胜似咂摸学生心理。

　　给鱼过称姜老师竟比大家多4、5斤。当姜老师把作为纪念品的鱼竿扛起时，就觉得今后的日子豁然亮堂起来。

　　第一次独自垂钓，姜老师只顾过瘾，竟忘了这一次得自己掏腰包。果然，过称付款时，口袋里的钱不够，好窘。好在人家还算大方，说鱼先拎回去，钱明儿算。

　　姜老师这才意识到，这鱼是钓不得的，只好让崭新的鱼竿站到墙角。唉，没什么搁不下的，一觉醒来也就淡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扛着竿遛到了池边。

　　姜老师又钓起鱼来，只是鱼钓得少了，支出的鱼钱自然 也就少了。如此，平稳了一些时日。某日，人家对姜老师下了逐客令。原来，姜老师施了手段，钓的时候，只管痛痛快快，尽享其乐，收竿时，便把鱼偷偷放掉。据说被放回的鱼，一周内不大进食，影响生长，（而且容易生病），人家当然忌讳了。还好，鱼池有十几处，这家不行到那家。可时间一长，总会被觉察，被逐客。

　　姜老师只好再次让鱼竿站到墙角，试着看书，试着下棋，试着喝酒，试着抽烟......可看书眼累头疼；下棋心乱；喝酒，抿一口整顿饭全没了滋味；抽烟......就抽吧，虽说咳嗽、流泪，毕竟便当。于是，抽烟。抽着抽着，眼前似有“银弧”闪过。烟雾的丝竟成了漂亮的鱼线。他反反复复做着送钩、抖竿、扯线的动作，不能自己。直到烟头烧了手才醒过来。摇摇头。嘴上念叨着：老姜呀老姜，咋越活越没出息了呢？鼻子就一酸。酸过了，就还老姜老姜地念叨，突然，姜老师一拍大腿，差了音儿地喊：

　　“老姜，姜......姜太公！”

　　他兴奋得孩子似的抓起鱼竿就跑，边跑边想，不必象姜太公那样直钩，不放饵，空钩就行。

　　如此，又平稳了一些时日，渐渐地，空钩垂钓竟使姜老师悟出 了几分禅意：垂钓之乐不仅仅在鱼咬钩，面若把整个身心浴在暖烘烘的草腥、水腥、鱼腥里，浴在池畔的风里、雨里、阳光里，其乐是无穷的。恍恍今生，惚惚今世，自己不恰是这枚空钩吗？轻轻地入，悄悄地出，不钩不挂不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这日，姜老师照例将空钩送出，在心里和姜太公打了声招呼之后，坐定。感觉中，那气息又开始向自己的身心拂来，面对那风那草那水那鱼以及河柳和太阳......姜老师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手中的竿猛地一沉，姜老师下意识地抖竿，然后一放一拉，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条大鱼，如果此时拉紧鱼线和鱼争力，激怒的鱼会很容易脱钩。他已清楚地听到了“怦怦”的心跳，知道自己又无法抵挡鱼咬钩的诱惑了。他把鱼线一会儿绷紧一会儿放松，极耐心地任由鱼折腾，直至鱼乏了。姜老师长长出了口气，复又长长叹了口气，边往回拉鱼线，边自语：这鱼，空钩咋也咬呀？

　　鱼被扯上岸，比他想象的还大。有人围上来冲他笑。那鱼也冲他笑。姜老师忙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一脸尴尬。他想，太公确非等闲之辈，若也将钩拉直，何至于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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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hzhbwln于2006-3-17 9:40:54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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