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新疆(1718)

　　一 只 王 八

　　原创：李伟

　　老王从局长的位子上一退下来，就搬回了老家。老家好，山好，水好，人更好。老王当局长时，手里握着大权，可没想到为家乡出点力，现在没权了，想出力又出不上了。老王总觉得自己欠了乡亲的，可乡亲们倒没谁觉得他欠过他们什么，见面时仍王局长王局长地喊着，喊得老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老王回到老家后只去过一次城里，去了一次便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他是专为买一根鱼竿去的，没想到卖鱼竿的是他的一位老部下，也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干到副局长的位置上便到了年龄，退下来了，闲着没事，开了这个渔具店。

　　老王乍见到这位部下，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像见到了亲人似的上前跟他握手，没想到老部下竟装作没看见他，继续跟柜台前一位显然替丈夫买鱼饵的女顾客讨价还价。老王替老部下解释开了：人家毕竟在做生意嘛！

　　可老部下跟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谈了老长时间也不见收场，老王心里不免嘀咕：这哪是在做生意啊，简直是在调情嘛。老王平日最见不惯这种场面，想转向离开又不好意思，只好讪讪地站在那个身上散发着劣质香水味儿的女仔身边，假装在欣赏大街上的景色。

　　老王终于把那个很让人怀疑是不是真正来给丈夫买鱼饵的女人盼走了，第二次跟老部下打着招呼。老王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昔日的老部下的称呼由小张改称老张了。“老张，”老王喊，揣摸着自己的声音，觉得既陌生又别扭。那位昔日的老部下、退休了的副局长。听到老王这一声喊，脸上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那位叫做“老张”的老部下脸上恢复了正常后，又极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装出吃惊的样子说：“噢噢王局长，您什么时候到这儿的？”老王听了他这句装模作样的话，心里不好受，表面上却很大度，说：“老张呀老张，都退下来了，一般老百姓了，还叫什么局长嘛！你就叫我老王不是挺好嘛！”

　　老张嘿嘿地笑着，试探着叫了一声“老王”。“老王”，他说，“都几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胖____没瘦下来？”

　　老王说：“整天在乡下蹲着，倒不如工作那会儿活动多，哪能瘦得下来啊。这不闲慌了，来买根鱼竿钓钓鱼，也算给自己找点事干干嘛！”

　　老张“噢”了一声便给老王参谋开了。他指着身后的一排排精美的鱼竿说：“你想要一般钓竿还是要比较特殊点____钓草鱼也能钓甲鱼的？”

　　老王没想到钓鱼还有这么多讲究，挠了挠头说：“随便随便，只要能钓鱼就中____多少钱？”

　　老张拿了一根“钓草鱼也能钓甲鱼”的竿子递到老王的手中，口中嚷着“哪能要您的钱呢，怎么着也不能要老局长您的钱呀。”推让几个回合，便把老王递过来的180元钱塞进了衣兜。

　　老王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扶着车把，和老张打了声招呼便挤上了人行道。老张点燃了一支“红塔山”噗地喷出一口，老王的背影便消失在那团烟雾中了。

　　......三天后，老张的儿媳妇做月子，需要甲鱼补身子。老张的儿子在医院陪着老婆抽不开身，张便派老伴去鱼市花900元钱买来一只二斤重的甲鱼。

　　老伴手里攥着刀，瞅着水盆里那张牙舞爪的甲鱼，不敢动手，只好喊老张。没想到老张比老伴胆子更小，老两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甲鱼在水里神气活现地游来游去。游着游着，甲鱼从口中吐出一截钓钩来，不用细看，就能看到那钓钩中间缺了一角。老伴便说： “嗬，这鳖好大劲哟，把钩子都 咬掉一块哩！”

　　老伴没看见，老张的脸色就在这个时候变了，变成了一块紫猪肝；老伴当然也不知道，这破钓钩就是老张180元卖给老王的那根鱼竿上的____其实，这种鱼竿不过才值十来块钱。

　　“噢！”老伴听到了一声“噢”的怪叫，便看到老张气急败坏地一脚把水盆踹翻在地，那只“鳖”让踢到墙上了，弹回来背甲朝下翻了几次身也翻不过来。老张趁机蹿上去，一刀便剁下了“鳖”头，口中骂着：“老王____八，老王____八_____便宜全让你捡去了！你以为我怕你，今天你总算栽到我手里啦！”老伴正想伸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王八血却溅了她一脸。

　　（摘自《小小说选刊》1997.24总19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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