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新疆(1929)

　　没 有 警 察

　　----阿心

　　原野的风一阵阵吹来，清爽极了。真正的原汁原味，她想。风儿夹带着青草与泥土味儿，轻柔地抚摸她的全身。她惬意地想，比起那都市里桑那室的按摩女郎媚意的有偿的抚摸，原野的风是那样的慷慨自然，那样的令人身心愉悦。

　　今天是匈牙利国庆日，中国人难得“借光”休息一天。一大早。丈夫对她说：去玩吗？

　　她问：去哪儿？

　　丈夫神秘一笑：暂时保密。

　　靠着朋友的一张“联络图”，他们驱车来到这个离布达佩斯不远的小湖边。这里已有许多帐篷和宿营车。看来“老外”们干脆来此度假安家了。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地方____大部分人竟赤条条的！男女老少，全都满不在乎。赤条条地自自然然地躺在铺着红浴巾的草地上；赤条条地大大方方地走路；赤条条地坦坦荡荡地交谈......

　　她看得心惊肉跳，脑海中闪过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话：这些人哪，真不知世上有......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这种纯东方思维在此地显得如此不协调。

　　丈夫笑笑：咱们也脱吧？

　　她瞪他一眼：要脱你脱！

　　丈夫最终还是穿着“那一点”游泳去了。她想找人聊聊。不远处躺着一位身体略胖的中年女人，她的丈夫不知哪里去了，旁边一少年在聚精会神地钓鱼，大概是她的儿子。

　　她向女人走去，微笑着说：你好。

　　女人也微笑：你好。

　　她又说：今天天气真好！

　　女人坐起来，也说：是的，天气真好。

　　“序曲”已奏完，她便切入“正题”。

　　她问：你们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女人笑了，笑得那么爽朗，毫无不好意思的神态，象对三岁孩子般地耐心解释起来。女人指着天：太阳！晒太阳健康啊，健康了不就不生病，不生病多好啊......

　　说着，女人站起来，在朗朗天空下，赤条条地站了起来。女人握起双拳，拼命地鼓起脂肪多于肌肉的双臂，做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现代健美动作。

　　很久以后，她依然清晰地回忆起，在蓝天白云下，在碧绿的草地上，在清澈的湖边，在众目睽睽中，一个匈牙利女人赤祼着身体，塑造了一个健美女神的形象。

　　此刻，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文明”是否对他们不公平，便歉意地问：我们不脱，你们不介意吧？

　　女人丝毫没有“吃亏”的感觉，有些惊诧这位东方女子何以提出如此古怪的问题，随即做了个耸肩动作：你随便吧！

　　一位男子从远处走来，她猜想是女人的丈夫，便知趣地告辞了。

　　她穿着泳装（尽管出了国，她仍未穿三点式），下湖痛快地游了一会儿，便在草地上休息。躺在草地上，有种异样的舒坦的感觉。与大地亲密无间的贴近，犹如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婴孩。

　　丈夫切开了西瓜，两人痛快地吃起来。吃完西瓜，问题就出来了____瓜皮扔哪儿？她举目四望，这是个未开发的小湖，不是旅游区，故未设垃圾筒。

　　于是，她只好把瓜皮装进塑料袋内，走出好远，才寻到一个草坑。让它们自生自灭吧！她想着，将袋子放进了草坑内。

　　忽然听到一阵响动，原来那少年钓到了一条鱼。少年雀跃完毕，才发现是一条小鱼，不足半尺长。少年便毅然将鱼儿放回湖中。

　　她不解了。那女人便解释道，匈牙利法律有规定，某类鱼种的小鱼不准钓。

　　她想说，这儿没警察。可是她没说出口。

　　少年装上鱼饵又钓，一扬竿，将线甩出丈把远。那扬竿的动作极潇洒。不一会儿，又有响动，少年忙收竿。唉，又是一条小鱼！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鱼儿放入水中。她与少年都遗憾地摇摇头。

　　她说：你今天会钓到一条大鱼的！

　　少年注视着水面，说：也许。

　　她回原地看书。太阳渐渐西移，丈夫唤她返程。

　　这时湖边又有了动静，她满怀希望地奔去，但仍是一条小鱼。少年一副极度失望的面孔，缓缓地把小鱼放入桶中，又不安地望望母亲。做母亲的摇摇头，少年便提起桶，连鱼带水倾入湖中。小鱼扑腾了几下，幸福地游走了。

　　她望望空桶，又望着夕阳下少年毛茸茸的脸庞，极柔和极生动。她要走了，由衷地说：你一定会钓到大鱼的！

　　少年咧开嘴，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他仍注视着湖面，说：谢谢！

　　丈夫摁汽车喇叭催促她上车。刚到车边，她突然转回身，说：等等。

　　她走到那个小草坑，将瓜皮袋拎回，放进车里。

　　丈夫纳闷，环顾四周，说：没有警察啊。

　　她说：是的，没有警察。

　　原野的风又一次吹过来。

　　（摘自《小小说选刊》1997.22总第19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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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hzhbwln于2006-3-3 13:49:09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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