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吉林(4021)

　　我童年的家，坐落在有一条大河从山边流过的小镇的北城，以盛产大米而闻名。这是一个小盆地，稻田连片，水网密布，阡陌纵横。大大小小的水渠里游动着数不清的鱼儿，走在岸上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柳根儿、沙咕噜子、葫芦片子、花泥鳅们逆水群游的身影，大些的鲶鱼、呀鲁、七星子、老头鱼也时常见到，在长白山区里，是个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放了暑假，小伙伴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些弹琉琉、打啪叽、打镂之类的游戏。晌午时，我和小伙伴们就像一群奔向河里的鸭群那样，欢叫着扑向将将没过膝盖的小河沟里，光着屁股打水仗，一打就是大半天，个个都晒成了非洲娃，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开头几天到也有趣，但没几天就玩腻了，于是便试探着学着大人们那样偷偷地往大河套里跑。大河里水深流急，经常发生有人溺水的事情。我们也就是在缓流的河岔子那里泡泡，没人敢到急流中去玩命。

　　起先，母亲是千叮咛、万嘱咐加上威*带利诱，说啥也不让去。这样还不放心，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每天晚上回来都要边做饭边让你站在锅台旁边进行细细的盘查。她就手攥着一根细细的烧火用的苕条棍儿，先是刨根问底地审问一通，接着是连唬带蒙地诈问一阵，最后是让你脱下衣服，用小指的指甲在你的大腿上、脊梁杆子上划几下，看看有没有白道道。在水中泡过的皮肤发紧、发亮，只要下过水，用手一划，没有不露馅的。

　　为了躲过训斥和挨打这一关，有时就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心虚嘴硬地争辩一下：“我们是在小河沟里玩的，不信你去问问绑住儿”。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说走了嘴，找错了人。不用说别的，光听绑住儿这名字就知道个大概了。“绑住儿”是我的小伙伴中最淘气的家伙，就愿意跟我玩，虎头虎脑的，胆子也特大，攀房掏家雀，上树端鸟窝，淘起来没边没沿。他的爹妈使尽了初小文化能想到的简单加粗暴的所有手段也没管住，只好给他改名叫绑住儿，但从来就是“绑”也绑不住。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硬、坚强，不管怎么打，即使疼的满地直滚也就是不改口、不掉泪、不求饶，到像个抗日的小英雄。找这么一个名声响彻大半个镇子的淘气包子做见证，效果显然是适得其反。

　　不用说，这最后一道程序当然是少不了要挨顿吓唬多于真打的胖揍。应付挨打的事儿，我和绑住儿的对策不一样。我学习好，又深知母亲疼我，所以，每次挨打时，我都使出屡试不爽的极尽夸张之能耐，在双手胡乱地遮挡一气以使妈妈哪里也下不去手并呲牙咧嘴地做出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样子的同时，还不住地杀猪般地可嗓子一声比一声高的“妈呀妈呀” 地乱叫，让四邻八舍都能听到。我现在说话时嗓门高八度，就是那时练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回回都一样：要么是在邻居们情真意切地劝阻声中及早了事，要么是母亲在我每回都是“再也不敢了”的惯用告饶声中心软了草草罢手。

　　当妈的，哪有真心打自己儿子的？母亲成天起早贪黑早晚两头见不着太阳地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根本没有时间管我，她最担心的就是怕孩子捅出点什么大的漏子来。童年是人生中玩的季节，闲着没事总能想出几个玩的道道来。小河沟没意思，大河又不让去，架不住我的几番磨叽带保证，母亲在严格规定了回家的时间、限制了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名单（先答应再说，跟谁玩，她哪能都一清二楚）等条件后，才勉强同意我可以到精子壕（灌溉支渠）里去摸鱼。

　　盛夏时节的水渠上，长满了青青的野草，绿油油的一直铺展到水面。贴着水面的，就像是长在了水上。渠水清澈见底，水中顺流摇摆着绿绒线绳一样长长的茂密的水草，把它放在有两三条小鱼儿游来游去的罐头瓶子鱼缸里特别好看。水渠上，盛开着一片片的野花，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水渠两侧，是成块的整齐地排列在一起的绿地毯般连绵不断的稻田，一直铺展到远远的山脚那儿。蓝天白云下，燕子划空，蜻蜓戏逐，蝴蝶飞舞，蝈蝈轻鸣，一片勃勃生机。

　　祖祖辈辈生活在山乡的孩子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摸鱼心切的根本不注意这些。别看绑住儿在地上、树上挺能的，在水里就不行了，他晕水，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岸上，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干看着。水里是我的天下。一到水边，我就迫不及待地脱掉裤头，把它系在胳膊肘上，防止丢失，光着屁股躇溜到水中，如同鸭子见了水，满心欢快。当然，有女孩在场时，千万不能曝光，但她们担子特别小，对摸鱼也毫无兴趣，一般不跟来。

　　水平线下一拃来深的渠邦上，是小鱼们居住的地方。这里是水的上层，因为有杂草的遮掩，氧分多，又安全，还可以以小草为食。我们摸的正是这里。摸鱼得眼尖、手快、动作轻。下到渠底后，我先是拔一绺长长的蒿草，弯个大草圈戴在头上，要不，脑门儿就会被烈日晒脱了皮，贼辣辣的疼。站在岸上的小伙伴们也个个都象电影里打伏击的战士那样，头上戴着参差不整的大草圈。

　　准备妥当后，我便蹑手蹑脚地猫着腰、屈着腿，前胸入水，两手并拢，十指还要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地留有细小的指缝，做成一个大漏勺模样的半个球面体状，然后在渠邦上一点一点地逆水摸去。当手指头感觉到有凹形的小窝窝时，立即把两手捂上去，然后慢慢的合龙双手，把小鱼捧出水面。手中的小鱼虽左冲右突，但已无路可逃。于是，我左手攥着鱼，右手在岸边拔下一根窜胎的狗尾巴草来，用牙咬断嫩茎后，通过鱼鳃把鱼穿上，然后用嘴叼着草茎、将鱼串没于水中继续摸。顺利的话，一会儿工夫就能摸到一小串。摸着的鱼大多是游速较慢的葫芦片子（当年或上年出生的小鲫鱼），别看鱼小，它刺软、味鲜，炸酱吃可香了，隔着好几家都能闻到。如果是摸着了速度极快、又细又滑溜的小柳根儿，就把它直接扔到嘴里、吞下肚去。

　　听老人们说，生吃柳根儿能败火。活蹦乱跳的小柳根儿在肚子里一拱一拱的，虽然吞时没害怕，鱼进肚后心里却没了底。有时我竟怀疑起老人们的话来，摸着肚皮心理直嘀咕，生怕它从肚脐眼儿那儿钻出来。但不管你怎么想，吞鱼时得面带笑容，装出挺从容的样子，看得岸上的小伙伴们直傻眼，就连以胆大著称的绑住儿，也是几次欲试又止。

　　俗话说“浑水摸鱼”，它指的是在水有些混的情况下好抓鱼。但混水必须是自然形成的，如降雨、洪水等等，人故意去攉弄浑肯定不行。水清了，鱼儿就会发现人影和手形，有了混水对鱼儿本来就不算太好的视力的影响，摸起来就方便多了。所以，每逢大雨过后的一段时间鱼获最多。但天天去抓，也有一天不如一天的感觉。我们每次摸鱼都是从水渠的下游向上摸，摸到最上头的闸门后，再从水渠的另一边往下摸，正好一个来回。这样， 一来可以防止惊了鱼，二来可以顺路回家。

　　可能是往上摸时已经惊了鱼，也可能是水渠的左边是阴面水凉的原因，往回摸时鱼并不多，这便促使我一直惦记着水花翻滚的闸门的心思逐渐活了起来。闸门那儿鱼肯定多，但那里水大流急，始终发着轰轰的响声，望着跌水激出的片片浪花，使人本已望而却步的心理又平添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感，所以，心里惦记，却总也没敢下去。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挽着裤腿儿下海——不知深浅。终于有一天，在神秘感的趋使下，在同伴们的鼓动下，也是为了向小伙伴中那天仅有的两个小女孩显示自己的勇敢，在岸上伙伴们一声不吭的注视中，我仗着胆子趟了进去。

　　我先是抓着渠边儿粗壮的蒿草，后是扶着长满青苔的坚硬的水泥渠壁，侧着身子一步一步试探着往里走。急流把我冲的有些站不稳，不时地有鱼儿来嘬着大腿，挺戏痒的，这稍微缓解了一些我紧张的心跳。往里走，两脚所触都是沙石硬底，有点硌脚，跟想象的不一样。虽然胆子一点点大起来，但还未趟到中间水就没倒脖儿。我紧张的连喘气都困难起来，只好退回到浅水处。心想，既然下来了，就不能退回去白来一趟，那样多丢人！于是，我伸出双手，在水泥渠壁上漫无目标地试探着摸起来。渠壁上面平平的、光光的，在没有遮掩的明水中是很难摸着鱼的，偶尔碰到一条，也是在你还未来得及收拢十指时，鱼儿早已从指缝溜了出去，根本抓不着，虽然碰到好几条鱼，结果却都是一样。正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着时，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吸在了我的大腿上，我下意识地伸手便抓，这一抓竟把我吓了一大跳：一条粗粗的、溜滑的东西在手中有力地扭动着，用力一拽，一条一尺多长的蛇形物被拉出水面，惊慌之中，顺势便把它甩到了岸上。几乎同时，我也在小伙伴们特别是那两个女孩尖利的惊叫声中连滚带爬地快速上了岸，仔细一看，原来是条七星子！

　　你说吓人不吓人，我还以为是抓着了一条毒蛇呢！那时，鱼多蛇也多。小路上、田埂头、水渠边儿，几乎天天能看见“野鸡脖子”（蝮蛇）那“黑质而红彰”的身影，的确吓人，也经常有人被蛇咬着。看水员爷爷就经常给我们讲“野鸡脖子”攻击人的故事。一次，他正在田埂上巡查秧情，一条“野鸡脖子”挡住了去路，跺脚吓唬两下它也不走，在他挥锹劈蛇时，那“野鸡脖子”竟然飞速向他正面冲来，在窜上铁锹后，顺着锹把儿缠到了他的手臂上… …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听着都瘆人！他的故事，在多少个童年的心理都留下了关于蛇的恐怖的阴影。

　　七星子，学名七目鳝，身体前部的两侧各自排列着七只眼睛，长的跟蛇差不多，嘴上有个吸盘，每到繁殖季节，便一条条地吸附在水中急流附近的岩壁上戏水交配。它油脂丰富，肉厚味美，是家乡特产，在稻田的注水口经常见到它的身影。没想到是，经这一回惊吓，反倒把我的胆儿给吓大了。以后每次摸鱼，我都要在闸门口这里抓它几条七星子回去，拿给母亲好好炖上一大碗，油香油香的，特好吃。这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无疑是一顿难得的美餐。

　　暑假不算长，但下河怕淹着，摸鱼怕蛇咬，整日里为子女担惊受怕，做母亲真是不容易。在我的心中，男孩子去摸点鱼，有一种也能为家里干点正事儿的长大的感觉。但必定有危险，时间一长，与蛇打交道的事肯定少不了，好在每次都因小心翼翼而能逢凶化吉，从未被咬过。母亲也听过看水员爷爷的故事，所以，她天天都要不厌其烦地叮嘱一遍：“小心点，别让蛇咬着！”怜子之情溢于言表。

　　孩子是不会长期隐瞒一件事情的。终于有一天，当我把憋在肚子里已经好几天的、在闸门遇到的一条两尺多长的水蛇从草棵中钻出来后就是贴着我的大腿边游过去的事儿告诉母亲后，母亲说啥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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