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上海(2269)

　　童年看父亲钓鱼

　　在我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家乡的村子周围，那些小河沟里，常年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河水里也有那些长长如缕如丝的水草荡漾，而那些水草下面，常常能看到长长短短的鱼来来回回的游动。那时，母亲是不允许我一个人跑到河边去玩的，一是路远，二是怕掉到水里去。只有到了下雨天或者农活不忙的时候，父亲不能下田去劳动了，母亲才同意我跟着父亲，到河边看父亲钓鱼，而就在那时，一次又一次地，我也试着手执长竿，开始了我的钓鱼之路。

　　就连现在，如果你到我的家乡去旅游，你肯定能看到，围绕着村庄的那些小河，曲曲折折地蜿蜒流向远方——只是，现在早已干涸，再也没有以往那种水流徜徉生机勃发的流水潺潺了，而取而代之的则是冬春季节，农人赶着牛，扛着犁耙，到河坡上去耕耘，来年收获一些油菜或者小麦；或者在夏季里播一些高粱或者玉米，眼看着这些庄稼就要成熟，某一个风高雨大的晚上，一阵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来，农人们会在下过雨的河道里，看到那些庄稼已经被浑黄的雨水淹没……

　　也就是这样，现在我的家乡那些小河是存不住水的，洪水来了，冲走了农人们的希望之后，稍作几天断断续续的停留，带来一些鱼塘中散逸的鱼类，诱得人们兴高采烈地钓上几天，河道就又恢复了干涸与枯竭，至于说能常年手中执长竿，老叟同垂纶，那已经是相当奢侈与遥远的事情了。

　　而在我去邻镇念初中与高中之前，那些小河里还仍然是水草丰茂，可以常年钓鱼的。那个时候，除了跟着父兄出钓之外，自己也可以偷偷地跑出去，钓上半天的，母亲总会在我提着用狗尾巴草穿好的鱼串串回来的时候，轻轻地在身后说，又出钓鱼了，注意安全啊，当她看到我钓到的大大小小的鱼时，也常常会十分欣喜，虽然那时候，我的钓技还是很差，钓到的也多是麦穗条条，但看到母亲那欣喜的样子，我知道她也是支持我去钓鱼的。

　　在母亲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我一有空就跟着父亲去河里钓鱼。那时，记得河滩里常常有高高大大的洋槐树，那些洋槐树下面的树荫也很好，坐在下面很是凉快惬意。那时，吃过午饭父亲总喜欢拿着好几把竹子做的鱼竿，戴一顶草帽，背后跟了摇摇晃晃的拿着装蚯蚓的罐头瓶的我，就朝着江石河的漫滩走去。就在那个大S形的漫滩里，父亲在一处浓荫匝地的洋槐树下，让我好好坐着那里，又给我折了几个洋槐树枝，他捋去上面那些香喷喷的白槐花，我则拿着那些槐枝摇着玩。父亲就把那些槐花在手里一揉一搓，就掺了一些河岸边的土，扑里扑通地就朝着水草边投了过去。然后他就回来，也蹲着我的旁边，摆弄好鱼钩鱼线，穿上粗壮的蚯蚓，就往刚才投过槐花的地方走去，我偷偷地跟在他身后，真想看看父亲到底能不能钓上鱼来。

　　父亲抖抖鱼线，亮出青色的高粱秆浮漂，把那个装着粗壮蚯蚓的钩子往前一甩，就站在了岸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鱼浮。我看着河水轻轻地流淌，这边的河水很深，可有些浑浊，那些水草都丝丝缕缕地在河水里荡漾，我怀疑这水下被父亲这激烈地一投，还会有鱼来吃钩不会？！

　　我看到父亲那个挂着蚯蚓的鱼钩，离水面很近，他动动鱼浮，我就能清晰地看到下面扭动着的蚯蚓。我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热，便一个蹲在地上，捉蚂蚁玩。我看那些蚂蚁爬到赤着脚片的父亲的腿上，我就轻轻地把它们捏下来，捏在手里，看它们头上的那两个细细的触角，左右晃动，玩累了，就轻轻把它们扔在水面上，可是它们怎么也不会往下沉，反而四脚伶俐地踩着水面，一爬两爬地就爬上了岸，我觉得很好奇，就问父亲蚂蚁怎么会淹不死呢？父亲理也没空理我呢。

　　还没等父亲回答，我就看到，浮漂周围一片冲撞着的水花扑楞楞地要溅到岸上来。我还以为父亲又往下投槐花拌的土坷垃呢，一看没有，原来是有鱼上了钩了。父亲两手紧紧地把着鱼竿，忽而左冲，忽而右冲，就是不见水下翻腾着的鱼出来照个面。我看到鱼线一会儿扯到水草里，一会儿又冲到岸边，不论是父亲向往退几步，还是往前紧撵几步，可他就是扯着鱼竿不松手。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河滩里没有风，只有身后的洋槐树幽幽地散发着槐花的馨香，还有那漫滩里不知名的鸟在啾啾地鸣着。有谁家的羊跑了在地里吃着庄稼，有谁家的小媳妇还在桥墩上捶着衣服，有谁家的老虎耙又忘在了地头，有谁家的小孩在河那边哇哇地隐隐约约的哭，我都不知道，只看到那些白蝴蝶和花蝴蝶一会儿飞过来，看到了水面翻腾着的浪花，突然就飞远了；又看到那些花丛里的小蜂都嗡嗡地冲过来，看到父亲额头的汗水，眨眼间就没了影。我看到父亲还是时而在岸边越过我，走过去又走回来，时而侧着身子用袖子抹额头上的汗水，可怎么就是不见鱼被父亲拉上岸来——

　　好久，我都看到谁家的羊已经撑饱了肚子咩咩地叫着跑了，又看到谁家的媳妇已经端着洗衣盆一扭一扭地回家了，又看到谁家的老虎耙已经不知被谁拿走了，又听到谁家的小孩已经大声地笑了起来，可是父亲还没有把这条鱼拉上岸来。我真的想扭扭头回家了，太晒了，我的胳肢窝里已经开始痒痒地淌汗了。

　　我突然看到父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鱼也顺着水草，不知怎么回事就劈哩啪啦地上了岸，伏在父亲的身边啪啪地拍着地面。我一看，好大的一条草鱼啊，它的那个嘴就能吞下我的小拳头呢。父亲抹了一把汗水，一手扣着大草鱼的鳃帮子，一手拿着竿，叫我扛上那些其他始终都没有用过的鱼竿，拿上那个罐头瓶，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父亲就把那鱼开肠破肚给择了，在井池里洗了好几遍，拿春节我们剁肉的蔑刀，在案子上剁了，就放进了钢精锅里，再放下葱白，姜块，又放上八角跟其他香料，拢起柴火，一会儿，满院就飘起了四溢的香味了。等到母亲午休醒来，看看锅里香味扑面的鱼块跟鱼汤，也看着早就晒黑了的我跟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父亲，会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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