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四川(3551)
雨雾蚂蝗沟
雨刮器在风挡上来回地忙碌着,片刻不停。王锡京一边开车一边眉头紧锁地问梁凯:“你不是说没雨吗?”老梁的语气还是很有信心:“我查了,今天三岔湖没雨。”成都是很少白天下雨的,今秋却是个例外。白露那天下了场雨,俗称烂白露。随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稀里哗啦的大雨接踵而至,下的没完没了。很有点儿川东秋雨的样子,钓鱼的行程一再被耽搁。不过老梁说的很对,高耸的龙泉山东西两地常常是两个气候,一边下着大雨,另一边却是晴天大太阳。穿过龙泉山隧道,雨刮器好一阵才动一下,虽然没有那么大,却还是在下雨,老梁的情报不准。老梁哈哈一笑:“这点儿雨算什么,你忘了在乌木水库的时候,十月中旬有雨才是钓鱼的好时节。”
川东的乌木水库秋天几乎就浸润在雨水里,一两个月见不到一个晴天。不过那下雨天的鲫鱼确实比晴天还活跃,我们都很怀念雨雾中飞鲫的那些日子。三岔湖的秋季正是大量蓄水的季节,水位每天都在上涨,这次理想的钓点下次去一定淹在水下,几乎每次去都要寻找新的钓位。三岔湖秋季的鱼情和水位常年基本稳定的乌木水库根本就没法比。老梁沿着一条狭窄而平整的小水泥路带领大家曲里拐弯地来到蚂蝗沟。
蚂蝗沟这个地名初一听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实际上却是一个曲折而幽静的s形湖湾。低平的山岗上密林丛生,虽然按时节已近深秋,湖畔依旧是一片葱绿。尤其是那一片翠竹,在雨雾中依然绿得让人心醉。湖畔绿草茵茵,犹如绒毯。踏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雨滴飞溅,惊起的蚂蚱蟋蟀一蹦老高。只有巴茅草飘逸的银穗告诉人们秋意渐浓。湖水清碧,平静的水面微有雨滴留下的痕迹。小鱼儿泛起的涟漪这个刚刚消散,那个又冒了出来。这是鱼群活跃的标志,大家都兴奋起来,各自寻找心仪的钓位。
王锡京说是出来玩儿的,随随便便地就近挑了一处铧尖打窝。老梁经验丰富,对这一带又十分熟悉,也迅速地挑了一段湖岸的转折处抛下了大团诱饵。我在老梁的右侧放下钓具,拿出鱼竿组装钓组,试探了一下,深浅和老梁的钓点相差不多。打诱饵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拉大饵布窝的时候才发现钓点连续挂钩。难怪我刚才找底的时候浮标时而两目,时而五目,突然又变成十来目。还以为是水底不平,原来水下有草在作怪。这个我早有准备,换上粗线大钩在钓点梳理一遍,拽上来八九根快要沤烂的草茎,只要抛投准确,基本不挂了。
我忙着在水下拔草的功夫,王锡京率先上鱼了。隔老远就看见一团银光悠悠地直飞上来,姿势简洁而潇洒。事情就是那么奇怪,我认认真真地钓鱼,还是经老梁指点的绝好钓位,浮标一动不动。王锡京随随便便地找个地方玩儿,却接二连三往上飞鱼。老梁也开始上鱼,一拽一条翘嘴鲌,条条都在二十厘米左右。左右都上鱼,我还是一条没有,大概是刚才我用大钩粗线清理钓点的草茎,动作过于粗暴,惊走了鱼群。
远山淡如轻烟,湖畔的密林略显斑驳。身后的大树一片青碧,微风起处,却时不时有黄得耀眼的黄叶飘落。飘飘荡荡的黄叶打着旋儿跌落湖面,绚丽归于沉静,让人不禁想起范仲淹“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句子。湖面看不见雨滴落下的痕迹,雨却并没有停。霏霏细雨簌簌无声地自天洒落,在空中飘荡、回旋,犹如轻雾在湖面弥漫。红黄两色的纤细标尾在迷迷蒙蒙的雨雾中轻轻地一下颤抖,似乎不胜秋寒。轻挥鱼竿,竿梢弯曲,手上传来鱼儿震颤的拖拽感觉。一条翘嘴鲌破水而出。银白的身体在空中有力地蹦跳着,修长、健壮而俏丽。真不枉我静静地在雨中等待了它两个小时,一连三条都差不多大。这一刻就连聚集在雨伞上的雨珠儿滴落在青草上轻微的哒哒声都觉得是那么好听。
老梁双手擎着弯成满月的鱼竿,一忽儿身体后仰,一忽儿左侧右倾,挺竿和鱼相搏。蹲下又立起七八次,那举止分外谨慎,老梁用钓鲫鱼的小钩细线碰上了大鱼。我赶过去帮忙,老梁左手抄网右手鱼竿,已经麻利地抄上来一条两三斤的鲤鱼。听说我只钓了三条小翘嘴,连说:“这个季节,不可能哦,我都钓了两三斤小鱼了。”怀疑我的窝料不对路,拿起他的饵盆要给我补些饵料,被我婉然谢绝。我喜欢钓鲫鱼,老梁的窝料却什么鱼都招,饵料杂了鱼更难钓。我相信被我惊走的鱼迟早是要回来的。
雨大一阵小一阵,王锡京那儿鱼儿连飞。一个当地的钓鱼人蹲在旁边看得出了神,连声叨念:“奇怪了,我在这里从来没钓着过这么多鱼。你用的什么饵料哦?鱼这么多,还尽是鲫鱼!”要了一点儿饵料又看又闻,王锡京毫无保留地把配方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那人显然是将信将疑,和王锡京商量:“把你的饵料分点儿给我呗。”王锡京爽快地说:“行啊,不过我还要用呢。等我走的时候你来拿吧,剩下的都给你。”那人一听如获至宝,寸步不离左右,忙不迭地递烟拉呱闲聊。
王锡京飞上来一条二两左右的小鲫鱼,那人惊诧诧地叫:“神了哦,我根本没看见浮标动,你就把鱼钓上来喽!”一口四川音一点儿不带作伪,完全发自肺腑的恭维。他不知道他面对的虽然仅仅是个钳工技师,钓鱼反应之快,完全可以算是绝顶高手之一。钓鲫鱼最有利的挥竿时机是抓吸饵那一瞬间的顿口,我虽然也能分辨出那短暂的一瞬,挥竿却往往滞后,抓住的不是浮标下沉就是上浮。那是鲫鱼含饵转身、抬头的标像,已经慢了整整一拍。王锡金却十之八九能抓住鲫鱼吸饵的顿口,所以他的收获往往都要比我们几乎多出三分之一。王锡京飞一条鱼,那人就恭维一句。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老实实的王锡京一点儿没感觉出来,只是嫌他絮叨,放下鱼竿专门给他调制了一大杯拉饵。那人掏出钱来,王锡京坚决不收。那人连连道谢,又闻又捏,喜滋滋地试他新得的饵料去了。
雨又渐渐大了,丝丝缕缕缠绵不断。也许是浮标沾上了雨水,被压下一线。按时间饵料已快化尽,到换饵的时间了。鱼竿轻杨,鱼钩上却似乎挂着一个草根之类的重物,手上感觉沉甸甸的。竿扬到半途,手上突然感觉到一阵震颤,不是草根,是鱼。而且这条鱼还不小,起码二两以上。一道黄光直飞上来,嘎嘎地叫着,拼命扭动着黄绿相间的身体。黄颡鱼身藏暗器,毒刺厉害着呢,我不敢直接用手去抓。擎着鱼竿,直到它安静下来才给它摘下鱼钩。这是个地道的肉食者,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咬上了谷香味的鲫鱼饵,大约是把移动的饵料错当成了活物。
雨滴激起的涟漪一个连着一个,鱼儿吸饵的顿口几乎被完全掩盖。然而浮标那一沉却节奏分明,目标鱼来了,标准的鲫鱼标像。鱼线被牵引着在水下大幅地兜着圈子,一连兜了五六圈,一定是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鱼刚刚被拽上水面立马又钻了下去,那身躯太窄,尾巴也似乎带有红色,不像是鲫鱼,更像是红尾鲴。拽上来的果然是它,银鳞闪耀的身躯略显肥胖。不过三两左右,那劲头却像半斤以上的鲤鱼。
说鲤鱼,鲤鱼就来了。浮标迅捷地往水下一钻,几乎让我认为是白鰺儿。沉沉的手感,不管不顾的奔逃执拗而狂野,一波接着一波。我立刻断定是鲤鱼,三岔湖的鲤鱼拉动鱼线的呜呜声是最动听的音乐。老梁看我久久地和鱼角力,赶过来帮忙,抄上来一条两斤左右的红尾巴鲤鱼。黑黑的眼珠直溜溜地瞪着我,大张着嘴在那里喘气。它一定在为自己贪嘴而深深地后悔。深秋是鱼儿觅食最旺盛的季节,鱼儿对食物远没有那么挑剔,几乎是见食就抢。我专门为鲫鱼调制的饵料,这一阵翘嘴鮊、白鲹儿、红尾鲴、黄颡鱼、太阳鱼、棒花鱼、麦穗鱼、鳑鲏和鲤鱼什么鱼都来了,就是不见鲫鱼。这就好比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宴请宾朋,陪客都到了,放肆地大吃大喝,主宾却迟迟不肯现身,不免有些遗憾。
老梁钓着一条大鱼,横拖竖拽,完全不按章法,这可不像老梁的风格。我问要不要帮忙,他连说不用。拽了好一阵才抄上岸来。提起来肥肥胖胖的,足有五斤,难怪折腾了好半天。老梁没有小心地将鱼放进鱼护,而是远远地往湖面一扔,咕咚!溅起老大一片水花。那么大一条居然放了,要放生也不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呀,难道老梁不怕惊走了鱼群?老梁莞尔一笑:“连钓四条花鲢,这条最大。我就是要给它个教训,看它还敢不敢来捣乱!”三岔湖是禁止钓鲢鳙鱼的,老梁在那里过遛鱼的手瘾呐。
雨丝没有那么密集,雨点儿却更加沉重,一连两个涟漪震得浮标一沉,再一钻,缓慢而利索地没入水中。我这才反应过来,鲫鱼的标像啊!一挥竿,那种熟悉的震颤感觉坚定了我的判断,鱼儿在水下大幅地转折飘移更让我感到快意。一条肥墩墩的鲫鱼闪着微黄的光芒直飞上来,握在手里可以感觉到它温暖的体温。黝黑的脊背,黄亮的鳞甲,这可是个漂亮的正主儿,我今天期盼已久的对象鱼。虽然它耍大牌姗姗来迟,吊足了我的胃口,毕竟还是赶来和我赴约。而且还带着它的兄弟姐妹,大大小小连续飞上来十多条。秋雨中鲫鱼连飞的愉悦还是许多年前的记忆,今天再次重温,那种感觉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飘洒洒自天而降,蚂蝗沟雨雾迷蒙。湿湿的、润润的清新气息让人感到兴奋。频频挥动鱼竿,就连雨水顺着竿身流过手腕,流进袖口那种清凉的感觉都觉得是那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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