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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斯河的欧鳊之谜

　　比利时根特市是个著名的大学城，儿子就读的根特大学创立于1816年，是佛拉门文学的中心。根特是比利时的港口城市，进入布鲁塞尔的必经之地。很好地保留了浓郁的中世纪风情。中古会堂的古城遗迹，庄严的大教堂，大量的古老而豪华的建筑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其建筑风格都是其独有的。圣·巴夫大教堂始建于12世纪，建成于16世纪是浪漫主义、早期和晚期哥特风格的完美结合，这里更因收藏了许多杰作而出名。放在大门左侧的侧殿里的三折画《神秘的羔羊》是教堂的珍宝。圣·巴夫大教堂除了拥有集合了罗马、哥特以及巴洛克时期风格的建筑外观，更吸引人的则是收藏于其中的艺术珍品。除了之前提到的《神秘的羔羊》，教堂内还有皮特·保罗·鲁本斯的《圣巴夫大教堂入门》，以及劳伦特·德尔沃科斯的《真理的说教坛》等雕刻作品。

　　格拉文斯丁城堡也称“伯爵城堡”，是根特的一座中世纪古堡。市内有比利时屈指可数的美术馆，博物馆，具有很高的文化艺术水平。其建筑风格都是其独有的。市政厅、世博馆……都是旅行者喜欢的观光之地。而今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疫情在中国政府科学有效的控制下日渐缓解。但是在欧洲迅速蔓延，游客大幅减少。欧盟各国的人们周末到另外一个国家度假已经成了习惯，人流很难控制。虽然有欧盟，但是很难像一个国家那样及时采取令行禁止的有力措施。大多数人对疫情并不太重视，认为和流行性感冒一样，不过是种疾病。因此在根特看不到戴口罩的人，谁要是戴上了口罩，就一定是个病人。因此学生上学听课一切照常。体育比赛、聚会照旧、在一起喝咖啡啤酒的人们还是那样惬意。让侨居比利时的我们倍感压力。

　　根特市有项福利，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所有的公交车电车都是免费的。照例我们都喜欢四处逛逛，而今根本不敢出门。不过可以利用夜间游人寥寥的时候看看根特夜景。根特没有别的大城市那种华丽的霓虹灯妆点。显得质朴而有个性，和中世纪的欧陆风情更加契合。穿城而过的小河和运河无处不在，在夜晚已经无法分辨是哪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水倒映着万家灯火，璀璨辉煌而又迷离朦胧。

　　根特其实很适合普通人居住，这里几乎看不到高层商住楼，最多的是两三层的小楼和独立的民居。临街的民房大多是漂亮的玻璃门，看不到一扇防盗门。家家都有宽大的窗户，看不到防盗护栏。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根特的治安良好。根特的所得税不设起征点，收入的每一欧元都要缴纳40%的税。年终税后收入超过规定还要再缴纳一笔重税。但是税重福利也好，根特的人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得很轻松。人们喜欢锻炼。小河边绿地旁，市内的大街上都专门为跑步骑行的人们设立了专线。皮划艇赛道上、斯凯尔特河、莱斯河和不知名的小河中，每天都有划船锻炼的人们。各种类型的球场上都不乏活动的人群。我们2020年1月21日到达根特，当时气温只有0-3℃。如此低温仍然有人在玩水球和皮划艇，其中有许多还是孩子。皮划艇球场上居然有人不畏严寒，划着小艇玩儿水中空翻，让人瞠目结舌。不一定是为了比赛，而是爱好。根特的人们大多很友善，迎面而过时即使素不相识，也会友好地打声招呼，或者送上一个灿烂的微笑。

　　比利时有荷兰、法国和德国三个语区。年纪大的大多只会母语，只有年轻人才会英语。根特官方语言是荷兰语和法语，通行德语和英语。我很佩服根特的售货员。也就是说一个售货员必须掌握四种语言，真够难为他们的。酒徒在这里可以找到几百种各具特色的啤酒。吃货们在根特可以大快朵颐，白葡萄酒焗贻贝就是一道被称为国菜的美味佳肴。不过我作为一个在根特无所事事的钓鱼人，更喜欢这里的钓鱼环境。斯凯尔特河和莱斯河在此相汇，还有许多小河和特尔钮曾运河相连，水网密如蛛网。斯凯尔特河距我住的地方稍远，大约在步行40分钟以上。而莱斯河就近的多了，步行不过10分钟左右。常去的钓点一般都在10-20分钟，因此我钓鱼多在莱斯河，斯凯尔特河只是偶尔去一次。

　　对于钓鱼人来说，根特2月的天气可以说是糟透了。月初连续两场台风接踵而至，风雨交加，直径30厘米的大树都被连腰折断，钓鱼想都不要想。一周之后虽然没有台风，凤力最小也有4级。光是风也还罢了，还天天下雨下雪，有时候还夹着小冰雹。根特的秋季几乎天天风和日丽，2月的天气却堪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看看窗外难得一见的太阳出来了，兴冲冲地带着渔具出门。在小河边刚刚拿出鱼竿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飞了过来。眼看不妙赶紧收拾东西。腰还没伸直雨就下来了。环顾四周没有躲雨的地方，附近的9路公交车站有雨棚。大雨倾盆不到两百米路程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幸好车站无人，三步并作两步迈进雨棚下。云开雾散太阳又露出了笑脸。浑身尽湿，只得打道回府。好在莱斯河钓鱼实在太方便，并不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只要有一时半会儿天气好转，就可以钓上一阵。

　　吸取教训不管天晴天阴都带上雨伞，左手雨伞右手鱼竿成为标配。可是根特的风可不是玩儿的，稍不留神雨伞就被掀翻或者脱手掉进河里。双手紧紧抓住雨伞，支撑伞面的钢制骨架焊点被强风拉开，骨架折断好几处，一把新伞报废。不到十天的时间，儿子家的雨伞已经没有一把可用的了。常说带着鱼竿去旅行，其实仅仅在行李箱中塞进一只鱼竿是远远不够的。长短三支鱼竿、一支矶竿、钓椅、够三个月用的钓饵和诱饵，拉丝粉、钓饵添加剂、标盒、子线盒、主线盒，备用的鱼钩鱼线和各种各样的小配件把我的旅行箱塞得满满的。我很想带上那把结实的大钓鱼伞，经受了多少场风雨的考验，想必根特的大风也能抵挡得住。可惜那把伞体积又大分量又重，旅行箱实在没有它的容身之地。思虑再三，买了一顶又大又结实的新伞帽。比雨伞方便，转移阵地更加利索。可惜我到莱斯河钓鱼的第一天就遇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伞帽被大风掀翻送给了河神。老实说，出门旅行钓鱼装备也越齐全越好。即使是这样也常常觉得缺这少那的。

　　钓鱼的时候常常有人过来打招呼。我虽然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来人却不一定懂得英语。不过有一个词我能够听懂，每当老人双手分开一比划，再用满面笑容地用手指指小河同时滔滔不绝诉说，中间带着语气加重的fish，随即用疑问的语气念one，two，three的时候，我明白他们是告诉我莱斯河有50-60厘米的大鱼，问我钓了几条？我只能遗憾地摊开双手，忙了差不多十天一无所获。即使是曾经在莱斯河任何地段都能钓几条的赤眼鳟和欧白鱼，附近的所有好钓点都跑了个遍，至今踪迹不见。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会在莱斯河钓鱼了。

　　2月12 日，在我一个并不看好的皮划艇码头，用0.2#子线意外地钓上来一条52 厘米长，1.6kg重的怪鱼。这条鱼长着鳊鱼头鲫鱼身鲂鱼般的细鳞和白鲢鱼式的尾巴，标准的四不像。上网查出怪鱼叫欧洲鲂鱼。2020年钓的第一条就是大鱼，这让我信心大增。夫人做鱼的手艺在我看来堪比大厨，常常叹息没有好的食材，菜市场买来的鱼味道总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三岔湖的鱼要好得多，我也经常钓鱼，可惜钓技平平，一年到头夫人做3斤以上大鱼的时候屈指可数。看到那条欧鲂自然要露上一手。我洗漱的功夫欧鲂变成一大锅酸菜鱼。鱼还没有上桌馥郁氤氲的气息早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汤色奶白，鱼片洁白如玉。入口滑嫩而有嚼劲。欧鲂在莱斯河自小与流水相戏，肌肉异常发达很有点海鱼的感觉。美味在唇齿间翻转，舌尖上感受着恰到好处的咸，咸里透着一丝丝回味的甜，甜里裹着极品般的鲜。每一个味蕾都被调动起来，享受着莱斯河的河鲜。三斤多鱼，肉净汤光，片甲不留。夫人一边用嘴灵巧地剔着鱼刺一边笑呵呵地对我说：“儿子喜欢吃鱼，你就多钓几条呗。这种鱼腹内没有一丁点黑膜，很适合做菜。下次做糖醋鱼或者水煮活鱼。”我知道夫人有许多做鱼的菜式要做给儿子吃呢。莱斯河鱼多，这个任务不难完成。

　　成都的2月中旬春意萌动，油菜花渐次开放，大鲫鱼连竿而上的季节就要到了。莱斯河想必也是这样。即使没有欧鲂，赤眼鳟总是有的。那么漂亮的鱼想必滋味也一定不差，我钓赤眼鳟是有经验的。可是一连三天不管是早起还是晚归，无论是我最看好的钓点，还是上次钓到鱼的老钓点皮划艇码头，浮标都没有再动上一下。根特的气温比成都要低5-6℃，莱斯河畔的老橡树沉睡未醒，即使最早萌芽的垂杨柳细长柔韧的枝条也依旧枯黄。看来偶尔钓一条鱼并不说明春天就要到了。再说第一条鱼不是我熟悉的小鱼赤眼鳟而是52厘米的欧鲂，我直接换上了粗线大鈎。是不是钓组过于粗壮影响了鱼儿上钩?子线由2.0#一点点地换细，直到0.6#。不能再细了，毕竟有大鱼。0.6#可以大小兼顾。既可以钓欧白鱼赤眼鳟这样的小鱼，再遇上大欧鲂保险系数也更高一些。可是欧白鱼依旧毫无踪影，我喜欢的赤眼鳟也不来打个照面，大欧鲂也不再露面。2月的莱斯河看来并不是钓鱼的季节。河畔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寒风中垂纶，看不到一个当地的钓鱼人就是明证。

　　2月15日，根特依旧是低温阵雨多云加4-5级风的恶劣天气。我低头在手机上仔细地研究一天中每一个时段的预报。夫人看着窗外稀里哗啦的大雨给出了四字评语：不宜钓鱼。我看见早起到中午阵雨频频，14点到17点这段时间多云而没有雨，风力也只有四级可以钓鱼。根特的天气预报还是很准的，往往八九不离十。上午陪夫人逛逛超市，中午睡个午觉，养精蓄锐下午钓鱼去。这两天虽然寒气逼人，气温却上升了2℃，最高时已经有7℃。我知道鱼儿觅食的活跃程度虽然气温太高太低都受影响，冬季气温突降自然是不宜钓鱼。虽然气温不高然而持续上升却是个好消息。鱼儿说不定胃口大开。鱼儿是变温动物，对水温的变化比人敏感多了。夫人常常批评我钓鱼过于固执，根特寒风刺骨风雨交加，躲在有暖气的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多么惬意。我承认这一点，越是钓不到鱼越想钓到大鱼，的确显得有点固执。夫人哪里知道这也正是钓鱼人的乐趣所在。

　　午睡起来我收拾渔具，夫人打开电视。窗外小雨飘零，快14点神奇地如约而停。来到我认为最有希望的河岔口，莱斯河清澈的河水今天有点儿发黄。大概是上游哪条河又下了大雨。这个岔口是皮划艇赛道从莱斯河取水的通道口，钓点有一片回水，肯定是鱼儿最喜欢的觅食之地。上次钓到鱼的地方在小桥里边，那个宽阔的码头就是为皮划艇爱好者在这里换乘而准备的。人们划着小艇急速冲向码头扛着小艇越过小桥将小艇放到莱斯河，在流水中在体验和赛道的静水完全不同的划桨感觉。隔不多会儿就有人群划着皮划艇到来，发出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有鱼也早被吓跑了。我更喜欢河岔口是有充分道理的。

　　常来的老钓点，直接打下诱饵，再安放座椅组装钓组，调制饵料。钓饵调了浓腥和香腥两种味型备用，气温低的时候我还是偏好使用腥味浓郁的钓饵。拉大饵抛投到钓点，浮标应该露出红黄两目，今天却只剩下一个红点，并且随着流水移动。钓组没有到底，显然河水又涨了。在静水水域钓习惯了，早上找一次底，一天都可以不再考虑找底问题，这一点老改不过来。莱斯河河水涨涨跌跌一天数变，完全没有规律。以至于这一刻标尾露出标准的两目，不一会儿又只剩下一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露出三目甚至五目。我喜欢在河边停靠游船的小码头垂钓，地方宽敞，既舒服又安全，取水也十分方便。码头都是由浮筒连接而成，河水涨跌完全感觉不到。开始常常以为标目变化是河底不平所致。有一次钓点是一处水泥浇筑而成的皮划艇码头，第一次用折叠小桶取水的时候直接用手拎着小桶就可以打水，中午再取水必须弯腰伸臂才能够得着了。露出水面20厘米左右的平台现在距离水面差不多有30-40 厘米，这才恍然大悟，我以前因此错过了多少鱼讯！在莱斯河，只要发现标目略有变化，立即重新找底。

　　两款饵料都试过了两个小时没有一款灵光。在成都钓鱼冬季和早春时节红虫是最佳钓饵。红蚯蚓也能凑合，可惜根特的渔具店这两种都没有卖的。抽空到上次钓到欧鲂的钓点撒点儿诱饵。虽然我坚信这个钓点不如河岔口，毕竟在这里钓上了第一条欧鲂，也不妨再来这里碰碰运气。西方聚集着乌云，眼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把钓鱼装备都搬了过去。皮划艇宽敞的码头占去了一大片河面，我收起长竿改用了3.9米的短竿。两只叫不出名字的水鸟在河中觅食。胸脯和脖子前面雪白背部羽毛是醒目的红褐色。脸颊上装饰着鲜艳的红白黑三色斑块，头顶灰羽高耸立，从后面看去却是纯黑。形状恰似一对迪士尼动画中米老鼠标志式的圆耳朵，显得既漂亮又奇特。光漂亮不算，潜水的本领更加高强，一个猛子扎下去好半天不见出水。许久不见踪迹，几乎让人觉得出了意外。良久露出水面，已经是数十米的远处。莱斯河上这种成双成对的水鸟很多，大概是河中食物丰盛以致种族兴旺。

　　莱斯河上的风是永远不停的。好在这里是连接赛道和莱斯河的通道，水流缓慢得多，浮标可以调的灵敏一些。风顺着河面刮过，掀起层层波浪，浮标随着浪涌在半目之间微动。一切都和前几天一样，这种状态完全不像有鱼的样子。一群中学生划着皮划艇蜂拥而至，纷纷乱乱地下船抗艇，争先恐后地越过小桥到莱斯河争先。两只水鸟被他们吓得不轻，扑愣愣飞过小树林去了。这么一闹更加钓不着鱼了。乌云压顶眼看着暴雨将至，我开始收拾渔具准备打道回府，不然就会变成落汤鸡。只剩下钓椅鱼竿没收，水面星星点点的涟漪此伏彼起。下雨了，比天气预报的稍早。我打开雨伞，想先挺过这一阵大雨再收拾鱼竿。雨却越下越大，一只手撑伞单凭一只手是不能收拾鱼竿的，干脆重新坐下钓鱼。

　　雨点既大又密，击打的河面水珠儿乱溅，雨雾升腾。朦胧之中醒目的红黄两色标尾也有点看不太真切。浮标似乎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竿把。浮标向下急钻，消失在纷乱的河水之中。就在浮标入水的同时挥动鱼竿，沉甸甸的刺鱼感觉让我心中一动。这和上次欧鲂上钩的手感何其相似。沉甸甸拉力在水下缓缓地改变着方向，证明刺中的的确是鱼而不是石头树枝。确定是鱼我的心又悬了起来，0.6#子线对付赤眼鳟还行。对于50厘米的大鱼还是有点悬。鱼似乎感到了危险开始猛冲，直拽的鱼线呜呜作响。侧过鱼竿向右后牵引，鱼顺势转了个圈。鱼竿的压力陡减，我小心地调整了一个可以更有利控鱼的角度和它周旋。鱼被牵引着露出水面，立马又钻了下去。鱼露面的时间虽短，我也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两头尖中间宽，还是欧鲂。无论是什么鱼这一刻都明白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必定倾尽全力一冲来个鱼死网破。可是欧鲂不紧不慢地兜着圈子，仿佛不是逃命而是在优哉游哉地逛大街。偶尔发力虽大，却是一点点地加力，应付起来十分从容。鱼最后的挣扎出奇的温顺甚至显得有点儿斯文。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即使只有半斤的鲫鱼也能拽的鱼线呼呼作响，鱼竿连弯七八下呢。 五十多厘米的大鱼还不如小鱼玩命。

　　鱼露出了白肚皮，大嘴一张一合地在水面喘气。和上一条一样的欧鲂，只是鱼的脊背黝黑鳞甲却银白亮眼，不像上一条鱼那样颜色暗黄。拿出尺来量了量，这条小点儿，51厘米。挣扎起来悠悠的显得同样温柔，挣扎的时间可长了不少。环顾四周抄网已经被我收拾妥当放进钓鱼背囊。说来好笑，上次我就是因为没有准备抄网，以致束手无策。不得已向路人求助，幸而根特人乐于助人才替我解除困局。以后吸取教训，不管有鱼没鱼先组装抄网有备无患。不想今天收好抄网才遇上大鱼。人们常说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我却在同一个地点陷入同样的困局，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了两次！只不过这次钓鱼背囊就在脚下，自己完全可以应付。我用的鱼钩没有倒刺鱼竿是不能放下的，稍微一松就有脱钩的危险。放下雨伞取出抄网，以最快的速度组装好，鱼还躺在水面喘气。抄鱼进网细看，同样的小脑袋，同样宽阔的身体，同样的细鳞还是同样分裂很深的尾鳍。唯有鱼鳞颜色不同不是暗黄色而是银白。这并不奇怪，人都是喜欢不同颜色的衣服的。鲫鱼也有黄白黑红之分。

　　拉饵盘里还有最后一丁点腥味拉饵，团成两团都挂在鱼钩上。抛下钓组权当打窝为下次来钓鱼做些铺垫。就在我旋下抄网头准备装袋的时候，忽然瞥见浮标不知何时高高立在水面还露出半个标身。一把捞住鱼竿，竿弯成弓，鱼还在。几经折腾鱼被拽出水面，这条略大，还是一样的鱼。鱼鳞的颜色和第一条一样是暗黄色。说来好笑，抄网刚刚拆开，短短4天我居然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了三次！不过这一次绊倒一点儿也不觉尴尬，却让我喜出望外，夫人两道菜的上等食材都有了。码头距离水面很近，用手持着抄网头就捞了上来。两条鱼放在一起身形相似颜色相差甚多。打电话给夫人报喜，不一会儿夫人就兴冲冲地冒雨赶来了。还没见着鱼就一声惊叫：“浑身都湿透了，还钓什么鱼！这么冷的天，不要命啦？” 原本我还想再钓一条，一个钓鱼许可证每天可以带走5条鱼呢。被夫人不由分说地拉了回来。半途雨伞上噼里啪啦直响，响声十分干脆，不像雨点那般轻柔。低头看看脚下银豆乱蹦，下冰雹了。幸亏我们没有恋战，急步抢进家门。恶劣的天气漂亮的收获让人喜出望外。

　　脱下淋湿的衣服，夫人面对在洗碗池里拼命挣扎的两条鱼束手无策。我不由分说拿起菜刀在鱼头上使劲拍了几下鱼才消停下来。上网一查这两条鱼虽然外貌相似同属于鲤科却是不同目的两种鱼。发黄的叫欧洲鳊鱼发白的叫欧州鲂鱼。欧鲂和欧鳊肚腹略有不同而已。第一条鱼其实叫欧鳊而不是欧鲂。大家混叫为欧鳊。就像中国的鳊鱼和鲂鱼统统被叫做武昌鱼一样。其实莱斯河还有红眼鱼和湖拟鲤都和欧鳊有极其相似的外貌。正在研究它们之间细微的差别，鱼死而复活蹦起老高，夫人向我求助。我又用刀背拍了鱼头两下，双手按住鱼身，夫人用刀刮除鱼鳞。欧鳊的生命力出乎意料的顽强，居然还是蹦了一下，弄了满墙满地都是鱼鳞。可惜晚了，早拿出这身劲头早就脱钩而去了。何至于被摆上菜板被我像杀猪一样野蛮地开膛剖肚。一条放进冰箱一条做成水煮活鱼。夫人做鱼的确有两下子，色香味俱佳。汤色红亮，鱼片麻辣鲜香。儿子和我交口称赞，夫人笑道：“你有一年多没吃上四川菜了。让你爸多钓几条，我换着花样做给你吃。”

　　第二天儿子临出门叮嘱我：今天全天下雨还夹着雪，不要钓鱼了在家休息一天看看电视上上网。9点左右雨小了点，我背了个小背包拿了根鱼竿打着伞去寻找两个新的钓点。返回时路过通向皮划艇赛道的小河码头，伸手试了试。抛了不到10竿浮标一个清晰的顿口，连风雨也没能掩盖得住。信手一挥，中了！鱼还是那么慢慢悠悠斯斯文文的在水下兜着圈子，还是50厘米左右的欧鳊。儿子正进午餐抽空给我视频，我给他看了看我遛的鱼。听说我没带抄网，伸出四个手指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我知道那是揶揄我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了第四次。急中生智，我用左手撑开的雨伞伸进河水兜住欧鳊，右手放下鱼竿抓住滑溜溜的鱼腮部，双手同时使力，终于把鱼弄上了岸。没有盛鱼的袋子，直接把滑腻腻的鱼装进了小背包，变成了晚餐的糖醋鱼。

　　虽然还是天天风雨交加，我也没有钓鱼伞或者雨衣雨裤，可还是趁着雨停或者雨小点儿的空档去莱斯河抛上几竿。多则三四个小时，少则一个小时，5天钓了7条欧鳊。反倒是一个大晴天兴兴头头地一大早出门跑了三四个钓点一无所获。连通向皮划艇赛道的小河上的那个码头，极其幸运地钓上来5条鱼的地方都哑了火，饿着肚子坚持到下午，只啃了两块饼干，最后被一场大雨给浇了回来。鱼多夫人做的花样也多，红烧、黄焖、泰安鱼、瓦块鱼、干锅鱼、火锅鱼。天天吃鱼不重样。一个星期天儿子一时兴起下厨做了个一鱼两吃。鱼排干炸只撒上点儿胡椒之类的香料，外酥里嫩。用黄油烧出来的鱼完全是欧式风味配上精美的西点，我们俩一起叫好。

　　2月的最后几天，气温又上升了两三度。成都一带钓鲫鱼的最佳时节，根特的鱼也活跃多了。除了两座公路桥下的三个钓点，常去的七八个钓点都可以钓到欧鳊。我最看好却一直没有鱼的小河岔口也钓上来好几条欧鳊，确实是个绝佳钓点。钓点的好坏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我最看好的小河岔口开始十来天一直没有钓到过鱼，反倒是不太理想的皮划艇码头钓上来5条。我去钓鱼每天必须经过的那座桥尤其让我迷惑。这座桥是钢筋水泥架构的曲拱桥，铝质护栏十分漂亮。桥下有一个专门为健身的跑者和骑行者铺设的2米左右的小道。小道的外侧有一片绿地，可以方便地安放钓椅，是下雨天理想的钓点。桥的两侧各有两个立在莱斯河靠近河岸处的三角形水泥构件。水上可以看到两个平行于水面的三角形，水下有几个就不知道了。三角形水泥构件由水泥桩连在一起，立在水中显得颇为怪异。我这个外行完全揣摩不出这四个三脚架的用途。但是这四组立体水泥构件有一个功能我是知道的，外形复杂的各面镂空的水泥构件就是四座鱼礁，有极好的聚集鱼群的作用。桥下有这种构件的桥梁根特仅此一座。对钓鱼人来说，水泥构件附近就是绝佳的钓点。可是事实就是从头到尾我在这里从没钓到过一条鱼。

　　夫人天天变着花样做鱼，每道鱼依旧色香味兼顾。可是盘子里剩下的鱼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儿子问我：怎么没有听说你放生小鱼呢？笑话，这段时间钓上来的鱼大部分都是欧鳊，只有1条欧鲂。最大的56厘米，最小的45厘米。一天钓两三条的时候留大放小，自从开始剩鱼以来改了，留小放大，争取光盘。冰箱里没有空的时候是不敢带鱼回家的，开着暖气的房间鱼放半天就会变味。发臭的鱼是没处扔的，根特只有每周的星期一上午可以扔垃圾，规定放在自己家的门口专人来收。其它时间只能用垃圾袋装好放进地下室。根特的垃圾分类十分严格，弄错了人家会拒收。厨余、玻璃瓶、废纸板、金属罐、塑料瓶都必须分开装。玻璃瓶的金属盖必须放在金属罐一起。瓶子要清洗干净，有一个不干净所有的垃圾都拒收。装垃圾的袋子不是什么包装都可以，只能用统一的垃圾袋。垃圾分别装在指定颜色的袋子里，厨余垃圾用黄色的袋子，塑料牛奶瓶用蓝色的袋子等等。垃圾袋都是专卖品，黄色的最贵，0.8欧元一个。蓝色的最便宜，0.2欧元一个。换句话说，扔垃圾是要向政府缴费的。一条臭鱼在地下室放一周简直臭的下不去人。臭鱼之臭无以复加，用四层袋子都封不住。星期一放在门口的大街上散发出恶臭肯定被邻居投诉，那麻烦就大了。因此在根特吃不了的鱼放生不能算美德，而是不敢带回家。

　　我一直希望夫人和我作伴钓鱼。可是夫人是个急性子10分8分浮标不动就要走人。2月底到了根特好钓鱼的时候，培养夫人钓鱼兴趣的时候也到了。2月28日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邀夫人钓鱼。我在莱斯河上两条长期停泊的游船之间连续三天投喂诱饵，估计今天可以钓了。这段河道平直，是个极其普通的钓点。但是有两条长期停泊的船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河上的障碍物附近很容易聚集鱼群。但是这里美中不足，有一个高两米多的河岸。一旦钓上了鱼需要一个人控鱼另一个人下到河边抄鱼。其实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希望因此夫人钓鱼上瘾。我在岸上安放钓椅夫人就不满意：“这么高的地方钓鱼多不方便还是那个大码头好，我打八段锦都可以。”前几天我在码头上钓鱼，夫人旁边练八段锦。吸引了好几个白发老太太的目光。其专注的程度就是真正的粉丝。他们大概在想：中国的老太太都会武功!

　　拉大饵抽窝十来竿改拉小饵，浮标在荡漾的河面上一会儿两目一会儿两目半，有规律地上上下下。不一会儿在该由两目变为两目半的时候浮标却只剩下了一目半。这一微小的变化也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一挥竿竿梢沉沉地一坠。一直以来和欧鳊打交道，对付这些莱斯河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中看不中用的大鱼，现在用的1.0#子线我十分放心。一股异常大的力道传来，直拽的鱼竿顿时弯如满月，竿梢钓组同时发出尖利的啸声。似乎不是欧鳊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鱼。变向迅速，冲刺猛烈，左冲右突，上蹿下跳，狡计百出。如果不是我久经战阵，几乎就要控制不住。鱼的招数使尽还是不肯屈服，在水下不慌不忙地兜着圈子。七八分钟不肯出水。今天遇上了大鱼。

　　累的手都酸了，终于见到了鱼的真面目。一看到那两头尖，中间宽的黄色身体一闪而没，让我诧异之极。居然还是欧鳊，简直难以置信。今日如此强悍的风格和以前的斯文的表现格格不入，让人刮目相看。原来它们在气温上升之后柔弱的外表褪去，野性尽显。中钩以后拼命挣扎，精力之充沛冲刺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远胜野鲤。前冲不行上跳，左拐不行右窜。变向迅速，加速时间短。稍有不慎便会功败垂成。直到肚皮翻白半天都不再动弹，我才把鱼竿交给夫人小心地下到河边伸出抄网。就在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鱼的时候，欧鳊全力一蹦，消逝在悠悠河水之中。幸而夫人握持鱼竿的手始终绷紧了鱼线，把这条狡猾而又聪明的欧鳊又从河底拽了上来。原本以为这条鱼是我钓上来最大的一条鱼，掏出尺来量量长度，比第一条鱼还小，只有51厘米。

　　冰箱里还有两条欧鳊，这条也太大只能放生。我轻轻地托着起鱼，夫人看着这条鳞甲鲜明活力四射的鱼有点儿舍不得：“等等，钓到下一条再决定放哪一条好吗？”这可不行，鱼儿离开水是很容易受伤的。受了伤的鱼生存质量下降生存的可能性大大减少，违背了放生的本意。放生一定要趁早，在我走近河边台阶的时候鱼使劲一蹦，从我托着鱼的双手中蹦到台阶上。两米多的台阶欧鳊一定摔得七荤八素。聪明反被聪明误，它不知道我要放生，大概要落得个脑震荡后遗症。自此我再也不敢小觑欧鳊，换成了2.5#主线1.5#子线的钓组来对付这些力量大花样多，还很聪明的欧鳊。

　　我对夫人说：“你看，一个人钓鱼多不方便，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夫人的兴趣来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浮标。一个清晰的顿口被她看出来了，大喝一声：“拉！”看着我手里低垂的鱼竿兴奋伸出双手：“鱼竿给我，你来抄鱼。”看着夫人双手握着鱼竿与四下奔窜的鱼相抗衡，满脸兴奋之色。我心中暗喜，这下迷上钓鱼了。这条鱼鳞甲雪白，46厘米。是和欧鳊同科不同目的欧鲂。夫人高高兴兴地给儿子发视频：“快看，这条鱼多漂亮，欧鲂喔！晚上拿它做鱼丸?3斤多的鱼大小正合适。”儿子的回答委婉而坚决：“能不能把冰箱里的鱼先吃完再带鱼回家？”让夫人十分扫兴：“钓上来的鱼不能吃还有什么意思！回家。”我的老天，这样都对钓鱼不感兴趣，我就束手无策了。看来夫人对鱼的兴趣只在如何把活鱼做成佳肴这一点上。

　　夫人回家看电视剧去了。我一个人在这个钓点实在不方便，上皮划艇的码头看看。那个地方前段时间大欧鳊频频上钩，现在却一下绝了踪迹，让人颇费思量。码头旁边有一片浅水，杂草丛生，在浅水区觅食的水鸟特别多。白嘴黑羽的，红嘴褐羽的，灰嘴花羽的，黑嘴灰羽的每一种都那么漂亮。可是除了灰白两色的海鸥和绿头的野鸭我一种都不认识。在这里看莱斯河上来来往往的水鸟，即使没有鱼上钩也不会寂寞。浮标轻轻地一下颤抖消失在碧波之中。久违的标讯突兀而清晰，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上钩的鱼在水下折腾了十分钟不出水面。可是我对我的粗壮钓组很有信心，从容地化解每一波冲刺。在水面喘着粗气的还是欧鳊，十来天钓上来16条欧鳊，3条欧鲂。以前到处都是的赤眼鳟和欧白鱼这些小鱼哪儿去了？这个莱斯河真是奇怪,难道现在只有这一种鱼?这条欧鳊足有57厘米，是我在莱斯河钓的最大一条鱼。放生这条欧鳊的时候身后响起响亮的掌声，回头看见的正是天天在这一带散步的老年夫妇。

　　终于抓住一个缓慢而清晰的标讯，刺鱼的感觉没有那么沉但是真切而熟悉。牵引的时候感觉到和鲫鱼相似的颤震，不是欧鲫就是赤眼鳟。一条红尾巴红鱼鳍红眼睛的漂亮小鱼直飞上来，身体苗条细长，银色的鱼鳞泛着淡淡的绿色光泽，终于又看到久违的莱斯河赤眼鳟。从头至尾22厘米，15厘米以上是可以带走的尺寸。我很想尝尝它的滋味，可惜只有一条。3月再说吧。看着赤眼鳟一声轻响消失在莱斯河。这下我明白了，赤眼鳟在寒冬时节一定和成都大型湖库的白鲦一样找个地方猫冬去了。只有不畏严寒的欧鳊四处觅食，就像在成都平原最寒冷的季节上钩的大多数是鲫鱼一个道理。欧鳊是莱斯河最不怕冷的鱼类之一，所以十多天来我钓的都是清一色的欧鳊。

　　屡屡听人提起莱斯河的鳟鱼、乔鳟鱼、鳗鱼、鲈鱼、梭鲈、黑鲈、河鲈、鲑鱼、欧鲫鱼、欧鳊鱼、冬穴鱼……还有陆克文、活塞、句鱼等等许多我从来没有听说更没有见过的鱼类。甚至还有超过70厘米的pike，我们叫它白斑狗鱼。我期待着春暖花开的三月能和她们一一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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