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上海(4018)

　　少时喜极了钓鱼，可家乡却没有能够让鱼生长的水。便时常倚了柴门痴望着满天的流云，想那关于钓鱼的种种传说，久而成为梦幻，且之后梦尤甚，再有便只空余叹息了！或许我能借助于文中的嘎子成就我数十年梦的寄托，也淡化我飘来飘去的梦吧！

　　蝶化的歌谣

　　村庄周围有弯弯曲曲的小河，但没有水，干的。河水干的时候，他是知道的。那年，天很热，人们吵着要去洗澡，他也觉得很有必要，便奔进了太阳里。河水细若蚓丝，他摇摇头，便朝头顶的血球恍恍眼，又朝手心吐口吐沫，恨恨地说“他娘的！”夜里，成排成排的萤火虫啾啾地在席床边扑朔迷离，但天还是很闷，只不过没有阳地里血球的蒸腾，他才在无限渴望水的世界里模糊睡去。有大大小小的成群结队的鱼拖着闪亮的尾巴在他眼前游弋，嘴巴长在脊梁上的老板鱼，用手一捏从嘴里吐出水的气鼓鱼，胡须缭绕的黑鲇鱼，有锯齿凛凛的黄鲋牙鲠，也有那两筷子长擀面杖粗细的黄鳝鱼，都在他周围嘀嘀嗒嗒地闪亮着，尽情地游荡着。它们仿佛在空气一样透明的有着淡淡蔚蓝的水中荡漾。他就睁大了眼，伸长了脖子，手里痒痒地想去抓，可明明是一条肥硕的老板鱼翩翩而来，也明明地用手一撩便钳住了它细长的尾翼，可张开手却是一串气泡，他急了，四顾望望，还是一周的拖着荧火的鱼在游荡，他便恨恨地说“他娘的”！一阵汹涌尿意，天便亮了，他醒了。醒了的天还是血球笼罩，地下如同生了火！

　　河里有稀稀的泥糊，有黑紫的草粘粘地结着，在泥糊和草的罅隙里，常有不经意的颤抖间或地刺人眼目，偶尔有一小片能耀见头顶血球的光芒褐色的水，常有几尾带着亮梢的鱼在跳跃。他走向太阳里，浑身如同风干了一样，树的荫凉躲避着他，树上的蝉唱鼓噪着他，他张着手，拢在漆漆的眼眶周围，朝几欲干涸的河床上窥视，也朝那茫茫的有着河水淙淙的尽头远眺，除了几点星点在头颅上颤动，就只剩了阳光里空气的毕剥声了。他走向泥糊和黑紫的草，另外一个人和他的脚绞结着，帖紧了地面，斜斜地也走向泥糊和黑漆的草没有一丝风，他和另一个人就恍恍地走过去。头上痒痒地似有粘的物在蠕，他便伸手去挠了挠，结果扒下了一块扁扁的亮亮的甲片来。他睁大了眼，喘喘地说 “鱼鳞甲”！便手舞足蹈地几欲扑到泥糊和黑紫的草间。那个和他的脚胶结的人，也用手挠了挠头颅，又用手挠了挠，结果也扒下了一块亮亮的扁扁的甲片来，喘喘地，便手舞足蹈地几欲穿到地底下去。泥糊和黑紫的草泛着幽幽的光；河道里有泥的腥与草的粘拌和着的蒸气在他身周翻腾着，使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令喉头发紧的渴望。他仿佛看见了满河道的水在激越地澎湃阗，有成排的浪花在黄的泥糊与黑紫的草上面迭荡出无限生机盎然的诗韵，有无穷无尽的鱼，尾梢上拖着点点滴滴的荧火在如同空气一样的水中蝶也似地飞舞，他便睁大了眼，伸长了脖颈，手里痒痒地去抓，结果却抓住了一把干巴巴的扁扁的亮亮的甲片来，他把它们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不见一个和另一个究竟有哪能些关于雄雌或公母的区别来，便恨恨地说“他妈的”！太阳依然辣辣地叫响在河道里，泥糊里有颤动倔倔地刺了他的眼，他便沓沓地奔过去，泥糊没了踝，黑紫的草绞了趾，他探出手，和他此时脚腿胶结的那人也探了手，腾腾地在颤动里用手掘，有粘腥卷鼻而过，似乎遮往了头顶的血球。他看见了有硕大无比的如他胳膊般浑圆，如他鼻涕般粘腥，如他皮肤般黝黑的鱼平平地躺在泥糊里，他痴望着那一团象极了他一样的滚圆与粘腥还有黝黑的物什，诧诧地说“他妈的，鲟”！他便双手掐人脖子一样掐定了鲟的脖沓沓地跃上岸，人群里有无数只眼看定了他，他挥着手圈成了圆，还抱着似乎有着亮光的尾巴的手，朝人群大嚷“鲟”！人们看着他满身的黝黑拖着的粘腥的鼻涕，便瞥瞥地喃喃“鲟”！他头上泛着血球投下赤的光，如同也沾满了黝黑和粘腥，他突突地奔，嘴里了突突地“鲟”！“鲟”！“鲟”！人们也躲躲地喃喃“鲟”！“鲟”！

　　入夜，起初有闷闷的燥热铺天盖地地乱窜，他将滚圆了的脑颅倔倔地扎进衣服堆里，梦着关于鱼的亮闪闪的尾巴，睡过去了。他仿佛看见了真的有闪着亮光的尾巴的鱼滚圆滚圆地在似乎没有存在的水里自由地游，也看到了那条浑圆珠笔了的鲟正张着粘腥的嘴在捕捉虚无一样的气泡，他见了这就莫名地想恨恨地就“”他妈的”！于是他便手舞足蹈地朝着那些吞吐气泡的鲟张开了口，恨恨地“他妈的，鲟”！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旷野里无绪地奔走，喇喇的阳扑扑地在他身周鸽子般恍恍地起伏，有狂热的风刺刺地直想撩他的脑核与滚圆的胳膊，他只觉得无比的惬意，他不能抑遏自己的思绪，又看见遥遥的天边那雾也似的山顶上有模糊的鱼的影子，在拖着无尽的亮闪尾巴在自由地游动，他意识里自己也变成了一尾有着闪亮尾巴的滚圆鲟，他不断地用手去撩拨自己直痒痒的亘亘的尾，一阵有阵的风赤溜溜地在亮闪闪的尾巴周围打着旋儿，有成山样的鱼吼叫着奔腾着夹着咸腥，朝他涌来，他便张了手展了臂，去圈定了那气泡一样的无尽的鱼——待他睁开眼时,阴阴的阳闷闷的蜷在白亮亮的雨帘里,他的嘴角还挂着他恨恨的“他妈的”所遗剩的姿式的余味，有星星点点的雨星，鱼一样缥缈扑过来。直窜他的鼻孔。他的眼眸，还有他的滑腻的喉咙。雨或许是在旷野里无边地落，真的直如无边的无尽的鱼网状地编织着他眼中的世界。明天的明天，后天，后天的后天，他暗暗的揣摩。河里就有了水，有了水就有了——“他妈的，鲟”！——他又恨恨地。一个闪直溜溜地越过窗子，扎在他的脖颈里，一个夹夹的雷闷闷地在无限奔涌着的鱼间泼泼地涌上来。他便看到了他的鱼在树顶模糊地奔窜，在脑颅上直直地舞蹈，在他耳朵里东撞西突地扑击。他的颓颓的屋也似乎顿了又顿，无数的鱼断了线地一个咬一个的闪亮的尾顺着檐往下游动，然后急急地聚拢，拧成一条滚圆的黝黑的带着粘腥的鲟，滑滑地钻进淌着黄的泥糊与黑紫的草间，闪闪的亮亮的尾一动又一动，便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打算要出去，去扑跌一跤，看看能不能用浑圆的身体捉到一两匹他恨恨地“他妈的，鲟”！他没有。出去，也没有去看，他只想着，村落周围那些鸡肠子一样的小河里，现在已颠颠地溢满了喳喳的粘腥滚圆的鲟，那些滚圆的鲟喷着虚无的泡嚷着，朝他眨巴着眼睛，仿佛在召唤着也去尽情游荡，享受自由的乐趣。

　　黄昏，太阳从云缝里挤出来，那些扯成线的咬着尾巴的鱼全仿佛眨眼间飞到了天边。地上现出和他胶结的斜斜的人的水洼。他赤着脚沓沓地走过，可是在沓沓地走过后，只留下一行叠叠又虚虚的脚印，在黄昏的土腥里漫溢。黄昏的阳越过低低的河埂，也越他如飘的脚印，照在朗朗滚动着的淙淙流荡的水面上，映出一片恍眼的光区，他站在河埂上，望着那实实在在的水，那喷着泡沫的漩涡，他的脑便全被雨后突如其来的水声以及那模糊的鱼尾的光芒所占据。他看到一大片曲折如练的橙黄的云，缭缭绕绕地挟带着鱼的鳞及鱼的喘在他眼前不住地奔走，又看见有鲟一样的大大小小的滚圆一个咬着另一个的闪亮的尾梢在奔窜，他便狂也似地扑向那似乎结着硕大的彩花的水面，他如同一只黝黑的蝙蝠，也如同一团滚荡的石块，冲向那有着夕阳的光芒和闪亮的鱼尾的水面，水面溅起无数个闪亮的唧唧叫着的鱼，花儿一样地扑闪在四围里。他的脑探出水面，双手丫丫地挥舞，也似乎围了圆，掐人脖子似的掐定了什么，只听见淙淙的水流里，有恨恨的“鲟”在河道里荡。夜来了，风在河滩的芦苇里鸣叫。他拖着淋淋湿的衣，一路洒下无数隐隐的有着亮光的鱼的影子，走向了他的颓屋。

　　树叶黄得要落的时候，天空里常常现出浮浮的云块，棉絮一样在他的视野里悠悠地飘。每当这时，他便想起夏天的鼓荡着他的灵魂的有着亮光尾梢的鱼来。又当这样想时，他便欣喜如狂。有一天，从扫帚上扯下绵长的竹，又从蚊帐里拽下柔柔的线，拿针弯了钩，橐橐地在如女子小手抚摸一样的阳地里走向那早已平缓了的漫延着的河滩。河道里草味青青，水流潺潺。他捡捡地在草甸上坐定，背对着斜挂的阳，将线拉长了，甩下去。水里似乎有无数个亮光在招唤着他，但他不忍心去搅碎那水的清静与水中黑紫的草与黄的泥糊的凝固，便僵僵地坐在草甸上，凝望着有些浊浊的地方的气泡缓缓地飘飘地浮上来，浮上来。他嘴里涎着梦一样的磅礴，但他怎么也不知道，他睁大了的眼以及那如醉的凝望，以及那将要伏在水面的倾倾的滚圆的身体，眼看着就要与水交融为一辟绝绝的圣景了。真的有滚圆的鱼似乎有着亮闪的尾梢从黑紫的草中冲出来，倔倔地衔了针弯成的钩，便急急地想钻进那黑紫的草里去。他仿佛缓缓地从凝望里苏醒，用手攀起细的竹，轻轻地拉动那长的柔的线，有蛇一样的游抖抖地将先前那无比的澄清弹成一袭莫名的零乱。他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牵钩出水，有蛇样的滚圆溜溜地泛着粘腥，颤颤地在线尾，跳跃迭荡，仿佛踊跃着的不是如此干练着的滚圆，机时是一若他病态了的恹魇的思想。那突兀着滚圆的身体还啾啾地淌着亮光的水线，一如迸发出的无数的闪闪的鱼，楞楞地直扎在水面。他拨开睡着了似的眸，歪斜头看定双手擎着的跳跃与激荡，好长一会儿的白眼与黑眼翻覆与颠狂，他才惊梦似地咋呼，恨恨而又惊惊地“他妈的，鲟”！之后，太阳便如同忽地失去了光芒，夜晚便在“他妈的，鲟”！“他妈的，鲟”！的流流的风声中来临了。

　　太阳已经老高，有老鸹在枝头聒聒地叫着，如同在鸣着一面破锣。他钳着那蛇一样的滚圆的鲟，在粘腥无比的四围的空气里醉梦一样的涎着关于鲟的遥远而缥缈的歌谣。

　　太阳已不大出，有白的雾薄若蝉翼又似轻纱浸浸地染透窗子，他钳着那蛇一样的已不再滚圆了的鲟，在稀薄了的粘腥里痴着梦着，关于那迫迫的而疏疏的歌谣。

　　没了太阳，雪絮如同灶膛里烈烈的火，扑扇扇地将屋外抹成凝凝的纯色。他钳着那早已风干了的真如同蛇一样的鲟的干，梦一样地醉着，边着，那关于鲟的直如北风的尖尖的歌谣。

　　有人聊聊地走过，摇了头长长地叹息，唉，要是能让这嘎子出生在有水有鱼的地方有多好啊！玩物啊！疯了啊！可怜啊！鱼啊！人们远远近近的叹息着时，太阳隐隐地在村口的大树下一闪眼便没了，风在颓屋周围流流而哑哑地哽咽。他钳着那已剩了骨干的所谓了的鲟，在痴痴地望着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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