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黑龙江(1789) 父亲因病不能去钓鱼了,他的钓鱼家什全部交给了我。我每次去钓鱼,他总是叮嘱我,钓鱼时千万不要下水游泳,遇事不要和人争执,对人要有礼貌,说话要和气,人都是敬出来的。我一直谨遵父亲的教诲,天再热也不下水,凡事与人为善,更不招惹是非。 1970年我经常和初中同学结伴钓鱼,是七十年代钓鱼次数最多的一年。有一次,我和同学刘斌、张军一早在松北附近的一个静水江岔里钓鱼。鱼不爱咬钩,只零星地钓到几条麦穗、葫芦子和小鲫鱼,靠到中午时,每人只有半斤左右的鱼获。 吃过午饭,突然变天了,下了一阵秋季少见的急雨。我们没穿雨衣,又无处避雨,一个个被浇成落汤鸡,冻得嘴唇发紫,牙齿直打冷战。好在很快就雨过天晴,气温转暖了。鱼开始频频上钩,多是一两左右重的鲫鱼。张军钓了一条一斤多的鲤拐子和一条七八两重的大鲫鱼,我们立刻来了精神。我和刘斌虽然没钓到大的,每人的鱼获也都有二三斤。为了赶回去做晚饭,我不断地催促他俩早点收竿,可他俩迟迟不肯动身。为了节省时间,我在水边把鱼收拾干净了,特大饭盒装了满满一下子,足够全家的晚餐了。他俩见我真的着急回家,才心有不甘地收拾起钓鱼家什。 尽管我钓鱼的次数较频,父亲却从不阻拦,还总是让我把水、把饭带足。一次钓鱼,我和同学准备吃午饭,我打开饭盒盖一下子愣住了,里面放了半根红肠。头一天大姐午休时回家看望父亲买了两根红肠,父亲已经吃过午饭就没动。晚饭时父亲让我把红肠全切了,说什么也要大家一起吃。我拗不过父亲,把一根稍大的红肠切得薄薄的,摆出一满盘,暗下留一根小点儿的,让妹妹明天中午给父亲吃。我的小伎俩自然瞒不过父亲的眼睛,他看了看盘子里的红肠,对我说:“也好,有好东西慢慢吃,红肠能放,没切的就留着明天吃吧。”……万没想到,留下的红肠竟有半根儿出现在我的饭盒里,一定是我临出家门去外倒脏水桶时,父亲起床把这半根儿红肠放进饭盒里的。我清楚,家里剩下的那半根儿红肠父亲也是要和妹妹弟弟同吃的,病中的父亲从来不肯自己吃小灶,就连我们执意给他每日订的鲜牛奶,他也总是分给弟弟喝。我心里一阵发酸,连忙把红肠分给同学,好像要分掉心里的不安和愧疚。 父亲的手一向很巧,母亲去世后,我们穿的外衣大多是由他来缝补,针脚绝不比邻居的婶子大娘们逊色。为了不让父亲过度操劳,我和妹妹早早就学会了自己缝补,但缝补的针脚总不及父亲缝的那样平整自然。邻居家油家具,扔在垃圾桶里的油漆罐还剩下一点儿清漆底,被父亲捡回来,他想把已经褪色磨损的鱼竿涂上一层清漆。我要动手去刷鱼竿。父亲说:“还是我来吧,要是让你刷,这点儿油就不够用了。”他拖着病体,忍住咳嗽,坚持着把每节鱼竿都涂上了清漆,清漆罐也彻底干净了。父亲的额头沁满了虚汗,他望着我笑了。经过父亲的精心涂抹,两把鱼竿又光亮夺目了。 1974年谷雨后,我带着父亲留下的两把鱼竿,独自乘船来到了江北小喇嘛台。父亲已于1973年秋末病故,永远不能同我来这里钓鱼了。 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江北向阳的坡地率先冒出了新绿。喇嘛台原址的地面上堆积着残砖碎瓦,上面挂着隔年的苔痕,还有野鼠新掏的洞穴。喇嘛台“文革”初期就被拆毁了,留下的几棵大杨树孤寂地守立在废墟旁,好似失去了父亲的我们兄妹。 父亲去世最初的几年里,我钓鱼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是专程为怀念父亲才出来的,泪水常常对着江水默默流淌。江北的一草一木,甚至江水散发的气味都让我一阵阵地心悸感伤。父亲去世后我是家中的老大,在弟弟妹妹面前是不能掉泪的,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释放自己的情感。弟弟年仅11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父亲订的鲜奶我没停,让弟弟继续喝。按照家里的情况,弟弟可以免交学费,但我没这样做,也没向街道申请生活补助。父亲在世时说过,但凡生活能过得去,就不要接受困难补助,这种钱不好花。我在心里暗暗对父亲发下誓言:我不会让弟弟妹妹受任何委屈,他们活的绝不会比别的孩子差。 ——闲钓江鱼五十年——七十年代钓鱼节选 

本文地址:http://bbs.oldfisher.com/show_i124928.html 本文章由江石于2012-6-16 20:17:20最后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