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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艰难抉择

　　七十年代初期，我跨进了初中的校门，因为历史原因，除必须在学校完成正常的学习文化课以外，还要接受学工、学农、学军等必修课，对于我这个十几岁的学生来说有了过早与社会接触的机会。

　　那时，工作、生活环境比较轻松，人们心态也比较随和，加之许多河塘沟渠无人承包，钓鱼便成为了许多成年人的业余爱好。

　　我外祖父是个渔痴，因从小受外祖父的影响，一有时间便往河边跑，沉迷于钓鱼之中。

　　当时我的钓技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者了。

　　母亲是极力反对我钓鱼的，她认为：钓鱼是上了年纪的人的一种娱乐活动，作为十几岁的学生，应学好功课，将来才有前途。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家在农村，条件不算好，即便钓到大鱼，处理起来也是件麻烦的事。做鱼除必备的姜、葱、蒜外，油、盐、酱、醋也不可少，还要烧草。也难怪，那年代一年的开支是要提前计划好的，惟恐岔出事情来。就说油吧，一家五、六口人，一年的食用油就那么十来斤，炒一样菜只放一小调羹，母亲也实属无奈。

　　母亲反对我钓鱼，自然有她的难处，我很理解做母亲的心情，每到这个时候，我从不和母亲计较，虽然心里想不通，但还是把不高兴默默埋在了心底，所幸的是对钓鱼的兴趣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影响。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懂得了贫穷对家庭带来的痛苦和过苦日子的艰难。 由于计划经济造成的货物紧缺，诸如肥皂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在当时都成了紧俏商品，我家也同样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我们生产队的一个在上海当海军的农家子弟，很懂得农村人的需求，因他家平时与我家关系不错，所以，他每次回家休假都要捎带一些生活日用品如肥皂、红糖、火柴等送于我家。为表示谢意，母亲也会送些鸡蛋、糯米粉、红小豆之类的农产品作为回礼，农村人讲的就是礼常往来。

　　有一次，尴尬事情出来了。记得大概是那一年的农历七、八月份吧，那位海军同志又回来休假了，照例带了香烟、肥皂、糖果等来看望我的父母，我父母从内心表示了深深的谢意！

　　但第二天，愁绪不仅涌上了母亲的心头，还挂在了她的脸上，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送得出手的东西了。

　　看着母亲焦急的神态，我也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母亲不知突然从那里来了灵感，说：“儿子，你不是喜欢钓鱼吗？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想办法钓几条鱼送给那位海军大哥哥家作为回礼，农村人要懂得讲人情的道理，妈只有指望你了”。看得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是违心的。

　　听着母亲的话，仿佛一夜之间我已经变成大人了，因为母亲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很重，她对我是抱有多么大的希望呀！她作出了艰难地抉择，这也是母亲第一次主动叫我去钓鱼。

　　想到这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母亲面前露一手，这也是帮家里解决困难的好机会。

　　于是，连夜认真整理起自己的钓具来。

　　笠日，东方刚刚泛白，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拿起钓具就直奔河边。

　　那时，生产队的渔塘是不敢去的，只能到野大河里去发挥发挥了。

　　我们这里有一个说法，叫七月半钓青鱼，所以，我也是针对青鱼准备的饵料，诱饵是米糠加麸皮，钓饵是面团加几滴菜籽油（这也是母亲特批的）。

　　来到河边，打窝、装钩、调漂，一切按顺序进行。

　　我选择的钓位是一处有荷叶的空洞内，应该说位置不错，往常在这里是经常有收获的。

　　但今天情况却不一样，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浮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鱼都躲到哪里去了。

　　这时，脑门子上开始有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淌，心里更是烦躁不安……。

　　“鱼啊鱼，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呀？今天可非同平常啊，如果当空军的话，不仅仅我脸面全无，从此有可能还要和钓鱼告别，对我来说是一次多么重要的机会啊”。

　　可时间不会理解我的心情，还是跑得那么快。无论钓到钓不到，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必须打道回府，因为七点钟还要去上学。

　　正在心急如焚的节骨眼上，忽然发现鹅毛七星漂水面上的第一粒浮子下沉了一点，接着，第二、三粒也慢慢没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迅速提竿，竹竿一下弯成了满弓，但鱼线却一动不动，不好，第一感觉就是鱼钩钩住了荷叶根，这是我最不愿遇到的事。

　　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奇迹发生了，只见鱼线开始左右摆动，而且动作越来越大，我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知道遇到大鱼了，于是，就竭尽全力与它搏斗，它也好象硬与我绞劲似的，死活不出水面，又坚持了几分钟，它终于第一次露出头来，一看黑乎乎的，就知道是青鱼，我丝毫不敢马虎，竹竿一松不松，十几个回合下来，它终于肚皮朝天了，此时，我下到水里用双手把它捧上了岸，牢牢地把它装进了网袋，这下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后来，我看看还有时间，又坚持钓了一会，但再无鱼来问津，连忙收拾家当回家。

　　这条鱼虽然只有5.6斤，但却是我学生时代钓得最大的一条，而它的实际意义远不止这些。

　　母亲提着这条我亲自钓到的大鱼作为回礼，了却了她一时的心愿。

　　自那以后，母亲再也未说过一句不允许我钓鱼的话，我也就得以将钓鱼这一唯一爱好延续至今。

　　现在偶然有时间回趟老家的话，她老人家知道我喜欢钓鱼，还经常提些钓鱼的话题，我也每每将渔具带在身边。出钓回来后，她还会主动帮我收拾渔具。

　　每次出钓，她总希望我的战果大一点，因为她再也不用为油、盐、草之类的问题而犯愁了，相反还可为她的小猫咪提供一份丰盛的晚餐呢！

　　将近四十年过去了，每每想到此事，我还是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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