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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谁也躲不过去。
门外就是哄传了很久的大队的八路,这是一支能打仗的部队。现在就近在咫尺,是福是祸让爷爷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传来了拍打门框的声音:老乡,老乡。
大黄狗向门口扑了过去,“汪汪”的狂叫。二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
太爷也出来了。看到了奶奶,爷爷又冷静了下来。
太爷去了门口。
爷爷坐在了那根散发着阵阵松香的主梁上,手里攥着斧子冷漠的看着远方。谁敢再动他的木头一指头,他就会活劈了谁!
太爷喝退了大黄狗。
“大叔,我们能进来吗?”
“恩,”的一声算是太爷答应了。
不一会,家里的大院子里就站满了背着的大兵。
那个为首的继续和太爷交谈:大叔,我们是东北民主联军,就是以前的八路军……
“知道,去年我在梨树的时候见过。”
“哎呀,太好了老爷子,你要是知道我们的话能不能先让我们住进来?这里的老乡都不知道我们,你老人家就带个头吧。”
“你看”太爷侧了身子,用手比量了一下“你看,我们自己都没个窝呢,你看你们……”
那个为首的循着太爷的手指看到了仅剩四面墙的房子,很痛心的皱紧了眼眉不住的摇头:“这一带,被国民党破坏的太厉害了。真是祸害人、太祸害人了,这帮!”
在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木料的同时,也看到了爷爷阴冷的目光。
“大哥”那个人先说话了,向爷爷走过来的时候还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友好的姿势。
爷爷也站了起来,仍然拎着斧子,对他的友好只象征性的伸出了左手。
那人和爷爷握了手又和二爷握手,爷爷知道了他姓李,叫李上士(不知道是名字还是职务),他也知道了我家姓姜。
“大哥,这是打算盖房子吧?,现在好了,我们人多,几天就帮你把房子盖好,国民党拆的房子,我们都给盖。你们等我一会。”说完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一会他又跑了回来,一边解着身上的挎包一边喜滋滋的和太爷说:“太好了,我们领导同意了,还表扬我了。大叔我们这就帮你盖房子。”能看得出来,李上士毫无恶意。
接着李上士回头向着队伍里喊了声:“解散,谁当过瓦匠木匠的,盖过房子的都行,谁?都有谁?出来看看这活得咋干?其他的自己找活,都别闲着。”
巨大的反差让本来打算拼命的爷爷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直到李上士夺走了他的斧子爷爷才反应过来:“兄弟,不行,这可不行。”
二爷本来就不善说话,这一下子脸憋得像大红布一样一个劲的拦着:“不用、不用、真不用。”其实多年的经验就是,和拿的说话都不要太大声,还有这样的美事来得太突然,突然的叫人接受不了。就像睡梦当中被从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醒一样,想笑一声都来不及。
几个战士已经爬上了房山头,查看着损坏程度。更多的战士则是用刺刀削着木材的外皮。
第二天房梁就坐在了房脊上。虽然没有大红布,虽然没有太平钱。
李上士是是个山东人,他的山东口音让爷爷感到亲切。慢慢的熟悉了以后爷爷问过他:你们八路军是给谁打仗的?就像国民党是给蒋介石打仗的一样,爷爷认为八路军也会有个皇上。
李上士很认真的告诉爷爷:我们是给老百姓打天下的。爷爷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历朝历代都是皇帝的天下。无论怎样的更替,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爷爷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从晚清到伪满再到民国这就是证明。给老百姓打天下爷爷闻所未闻,想都没想过。
在爷爷问到李上士八路军在关里的情况后,爷爷对这支队伍刮目相看了。李上士说八路军在关里也是给老百姓撑腰的,他们打的是日本鬼子,他们就是靠着大刀片和日本军队血拼的。
爷爷知道民国政府有很多的军队。可是在鬼子占领东北的十几年里只看到了一个个鲜活的中国人被砍头、被暴尸、被钉在木桩上给鬼子做练习刺刀的活靶子,而没看到一个中国军人的出现。
爷爷不止一次的梦见有一支中国军队,仿佛神兵天降般的和鬼子面对面的死拼,把鬼子打得一败涂地,然后把鬼子赶出东北、赶出中国、直至荡平整个东洋。就是眼前的这支军队吗?
已经到了中年的爷爷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苦难,爷爷作为最下层的农民,时时刻刻都要做好被欺凌被压迫被奴役和死亡的准备,这些的辛酸虽然使他不甘心的抗争,可是那颗心仍然麻木了。真真切切的大房子现在就伫立在眼前,他反倒觉得那是一座海市蜃楼,这一切恍如在梦中。
爷爷在院子里始终伸不上手,每看到一点活计刚要过去就被战士们抢着干了,战士们有的管爷爷叫大哥,有的叫大叔。爷爷在这院子里仿佛是个局外人,什么活也插不上手。只看着生龙活虎的战士们忙忙碌碌的。
爷爷的身体开始康复。迅速的康复。
另一个好消息让爷爷彻底的复原了。
就在房子马上就要完工的那天,大颜子跑来了,老远的就喊开了:“老姜!老姜!”
迎出去的爷爷几乎和他撞个满怀。爷爷一把拉住颜富:“走走走,你快看看我的房子,又盖起来了。”
大颜子看到了我们的新家羡慕的一个劲的咂舌:“啧啧,这家伙,太阔了,我就说你老姜有福吗,简直都赶上皇宫了这都。”
“你可别瞎扯了,人家皇宫是啥样啊?咱这可比不了。”爷爷虽然客气着,可是嘴却笑的合不拢。
“老姜,我再告诉你个好信,想听不?”
“恩,啥好信?”
“等我喘口气的,你先别急。”颜富说完就嬉皮笑脸的从太爷的腰里解下了烟口袋。慢条斯理的装烟,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眯缝着眼睛斜看着爷爷。
“哎,老颜呢,你倒是说呀。”
“你急啥?我抽完这袋烟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神秘的笑还蹲了下去。
“哎,你说你咋这个熊毛病?啥事啊?你快说呀。”
“真想听?”颜富还在卖关子。
“听,你就痛快点说吧。”爷爷伸手抓住的领口,又把他拎了起来。
“老姜你站好了。”颜富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告诉爷爷:“王小辫被抓住了!”
“谁?王小辫?谁抓住的?在哪抓住的?你听谁说的?”爷爷先是一愣,接着又揪住了颜富的衣襟迫切的一连串的问。
“八路军在喇嘛甸子打散了一伙胡子,王小辫被逮住了,都押回西窝棚了,刚才游街大伙都看着了。四里八屯的老多事都和他有瓜葛了,他给好几伙胡子当过眼线呢。”
“真的?”爷爷还不相信。
“我糊弄你干啥?明天就开公判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个消息对爷爷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喜事成双。目送着大颜子走出了院子,爷爷的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小战士捅了捅爷爷:“大叔,啥事把你乐的这样啊?”
“好事,好事呗。”
“这回你知道我们八路了吧?谁祸害老百姓我们就打谁?”
“恩,知道了。”
王小辫被毙了,当时的话说是被镇压了。爷爷的病全好了。
庄稼院里总会有很多的活计,那些当兵的都是些手脚勤快的人。在他们抢着帮爷爷干活的时候,爷爷看出来他们都是好庄稼把式。如果不是打仗他们一定会和爷爷一样,守在家里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的日子。
短短的几天爷爷就了解了这支队伍,李上士说的什么“主义”爷爷不懂,但是爷爷听懂了,他们要打下属于老百姓自己的江山,那个时候人人平等,再也没有了土匪、官僚,家家有地种人人有衣穿有饭吃,也不会有压迫和剥削。每个老百姓都能按自己的意愿,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这就是爷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努力了半辈子也没的生活。这简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喜讯。不亚于菩萨显灵。爷爷重新看到了希望。
爷爷开始重新面对这支队伍了,他们虽然穿着破旧,可是士气高昂,尤其他们骨子里流露出一种东西,让爷爷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深深的被吸引住。
这些士兵的伙食特别简单,就是高粱米掺和着苞米碴放在锅里一煮,再每个人分块咸菜。六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确实没有多少可供糊口的东西。
嘴里叼着根细绳的爷爷又钻进了门前的河里,多少年了他都没有了玩的心情,也多少年不再摸鱼了,爷爷这次摸鱼不是为了玩,他把长长地一串大鲫鱼给了奶奶,奶奶还放了一大勺豆油炖了一大锅,晚上就给战士们改善伙食。爷爷心甘情愿的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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