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黑龙江(2909)

　　***本文原创作者北华，因作者患眼疾上网不便，嘱江石以原创代发参赛***

　　

（三十四）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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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好些日子没跟钓友们凑到一起钓鱼了。还是我撺掇金栋儿：找几个人，玩一次吧，我请客。

　　也多亏了金栋儿，找了这个找那个，跟请神似的。五十多六十来岁的人了，谁还能夜里三点钟爬起来，摸黑骑几个小时自行车去钓鱼？幸亏我徒弟有汽车接送，省了许多鞍马劳顿，坐着西雅图直接送到大棚里去垂钓，美了。

　　未曾下竿，先发牢骚，这个说：那么多年我最得意的那把六米三的竿子举不动了——肩周炎啊！那个说：我倒是还能举得动，我儿子给我买的一水儿碳素，竿子能换，眼珠子换不了，戴上眼镜也只能玩玩三米六的——连鱼漂都看不清喽……还是咱金栋儿说得最有创意，金栋儿说，姜太公钓鱼的传说，那是三千年来对咱们老人钓鱼的一种误解。他之所以直钩而且还是悬在水面上钓鱼，那是因为他以前是蹲黑鱼的，要是活到现在，兴许还要玩玩路亚。直钩是因为上了大鱼把钩子拉直了；无饵是因为他看不清。至于鱼漂就更别提了，什么调几目钓几目都是瞎掰——人老得连鱼钩也绑不住了，鱼漂也看不清了，只能坐在那儿瞎比划。他一没有退休金养老，二没有电视电脑消磨时间，他家里那母老虎又特别厉害，整天把他数落得起急冒火的，只能跑到水边上来躲心静儿。金栋儿一语，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都问金栋儿，你是不是躲出来的呀？

　　想起以前夜袭队那帮子弟兄，一个个多神气，登起车来跟飞似的！如今成了老张、老李、老吴、老马，总之是一群“老杂毛儿”了。有几个能动却出不来拴在家看孙子的，有几个不能动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装孙子的，有几个放下屠刀再不杀生的，还有几个直接就驾鹤西游的。好在眼下来的这几位人物，虽然缺须短尾儿，还算没什么大毛病，顶多掉几颗牙，换几个小零件什么的，还能凑合着把2斤以里的鱼拉出水面，只二三个回合就手脚乱抖，气喘吁吁了。

　　这天的鱼相当好钓，您想啊，精养大棚，论斤称鱼，鲤鱼10元，草鱼鲫鱼12元，青鱼14元，比市场上花钱买鱼贵多了。鱼厚，钩上没食都挂得上来。一会一条，下去就有。旁边有看坑的壮汉举着抄子帮着抄鱼。其实他是生怕您把鱼给放跑了。

　　我请的人，我做东。弟兄们怕我多花钱，谁都不舍得撒开咧招呼，刚上几条鱼就转移战场，东西南北，各自为战，不为清静，就为躲开看坑人的眼睛，放鱼方便。远远看着，竿子一绷就是有了，竿子一塌就是放了，实在放不掉就在摘钩的时候假装失手，等看坑的跑过来要抄鱼的时候，鱼已经摇头摆尾地起驾回宫了。咱兄弟还要不失幽默地调侃一句：妈的，这鱼真贼，又让丫跑了。

　　这哪儿成啊？人家会骂的。我挨个跟大家说，可劲儿钓，没关系，我带的钱多。但他们还是继续悄悄地展开“放鱼比赛”。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我连钓了两条3斤的草鱼，给他们做做榜样。

　　中午，我把钓的鱼点了两条，一条红烧，一条清炖，老哥几个就在水边的遮阳篷底下暴餐一顿。还有啤酒，还有白酒，喝了个七荤八素。一边吃喝一边说起几十年前的往事，都是经典段子，什么时候说出来什么时候喷饭。比如哪个手壮，鱼护经常爆满；哪个手潮，连着几次白板；哪个把鱼飞到树上，哪个被鱼拖到水里；哪次人多势众钓霸王鱼；哪次被村人追得抱头鼠窜……话也多了，酒也高了，人也迷糊了，别担心，是高兴的。

　　席间，不自觉地又想起咱大江兄弟，自从他跟嘟嘟和好以后，好像很多年没见他了。金栋儿说，一直没敢告诉你们，大江他走了。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南沙群岛海钓去了？老哥几个问。没有，海钓他不内行。那就是上宁夏钓草鱼去了？也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真如他媳妇嘟嘟所说，到五台山出家修行去了。这次连修行都省了，直接奔极乐世界，连机票都不用，骑着仙鹤走的。

　　众钓友愕然。

　　老张头跟他是一个楼的邻居，老张头叹了口气：咳，别提了，就这两天的事。

　　提起大江，金栋儿说头年秋天还看见他在护城河边柱着棍子钓小船丁，在家闲得无聊，出来到水边透透空气。腿坏了，听说是摔的，胡子拉碴，人也颓废了许多。那些年大江把工作辞了，就为钓鱼。鱼没少钓，日子却越过越不像样了。跟他一起打比赛的那些高手不是老板就是公子，吃喝不愁，竞技钓跟以前的野钓不一样，玩的是钱。以前我们的家什都自己制作，钓鱼的时候带张糖饼半个窝头，连人吃带鱼吃都有了。现在可倒好，夜袭队改伞兵了，还摩托化，人人有车，越野的那种！一枚好漂多少银子？一根趁手的竿子更是价格不菲，大江玩得起吗？！

　　开头老婆还顺着，由他去吧，我们大江喜欢。后来呢，后来得，翻脸了。孩子要上学，家里要吃饭，房子要装修，看病要花钱，把大江的兜兜掏遍了也搜不出几个钢崩儿来，有几枚压手的物件掏出来一看，是钓鱼用的铅坠。

　　大江不是没闯过，他有很好的车工手艺，那又怎么样？现在城里的工厂不是搬迁就是倒闭，哪还有请他的地方？在老婆一再催逼下，他也下狠心做过小买卖，但他生就的秉性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家伙吃亏就吃在嘴上了，十二属相里没听说还有一个属鱼的，光会张嘴不会说话。倒过服装，赔了；卖过西瓜，烂了；做什么赔什么，连帮工都没有人敢用他。金栋儿说，实在不成就到我那里去吧，帮我在小店里支应支应。等金栋儿开完订货会回来一看，店门锁着，一打听，人家大江跟钓友打比赛去了，一去就是一个星期！把金栋儿悔的，肠子都青了。得得得，您请便吧。不知道大江是怎么想的，人家玩鱼也能玩出个门道来，有开钓鱼学校的，有办渔具工厂的，有生产鱼食的，也有跟外国人勾着搞专卖的，反正都有些经济来源，要不然还摆的什么谱儿？咱大江是猴儿戴胡子——一出没有。

　　这些都不算倒霉，最倒霉最离谱的，是一年前他跟人家去外地海边玩矶钓，硬是把大胯摔折了。听说是用担架抬回来的。这下老实了，在床上躺了仨多月。就嘟嘟那个体格，再来伺候大江，能不翻车吗？嘟嘟骂道：你丫当初就不该回来，有本事让那个小妖精伺候你，回来干嘛？祸害我们娘俩呀？大江瘪瘪嘴唇，又把那半句话咽了回去，大江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有人问，破镜怎么能重圆呢？破镜要圆只能靠拼接，靠胶粘。虽然圆了，但终有裂痕。不信你拿放大镜照照咱们的日子，准能找到好些要命的瑕疵。实际上，无法弥补，也无药可救。大江再一次选择逃避，用一根细绳，拴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结一生。他本来要投河的，这辈子最喜欢水，但他说他是鱼变的，怕掉河里也淹不死。

　　老吴头瞪了金栋儿一眼：瞎说什么？别坏了咱们的兴致。喝酒！

　　金栋儿把酒杯斟满，高高端起，喊一声大江兄弟，再喝一杯吧！然后把酒洒在水里。再看他时，早已泣不成声。大家都知道他有哭酒的毛病，也是真情所至，所以并不怨他，只有一声叹息。好歹扶下去，找树荫下凉快地方醒酒。

　　大家被金栋儿一闹，吃完饭以后就再没了钓鱼的心情。说说话，叙叙旧，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打道回府。

　　不知道为什么要写大江的故事，只觉得看着眼前这帮子老朋友，感慨良多，下一次赴约，还不知道有谁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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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江石于2010-2-21 10:17:41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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