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黑龙江(8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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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叫花子鱼 **********************************************
那一日几位“野战排”的钓友在密云白河坝附近下竿,收获颇丰,一个上午就钓了十来条鱼。有鲤鱼,有鲫鱼,还钓了一条大白鲢,挂上来的。中午时分,鱼汛渐缓,才想起来该吃午饭了。半夜里顶着星星出来,紧赶慢赶,一顿忙乎,早饭午饭合一块儿了。
我把面包从兜子里掏出来,还有一盒肉炒榨菜,糖拌西红柿,黑白木耳拍黄瓜,这就是我和金栋儿的全部粮草,摆在地上铺着的雨衣上。然后招呼金栋儿:开饭。
那几位大侠都是各自为政,只有金栋儿跟我搭伙。头天临出门的时候就跟金栋儿吩咐好了,我带人吃的,他带鱼吃的。我在家经常下厨操练,一流厨艺都是我老婆手把手教出来的。金栋儿做鱼食内行,比外头买的还好使,最要紧的是,他有好多意想不到的偏方,所以让他带鱼食。午饭有酒有肉,心里爽快,俩人坐地上开始“进膳”。
金栋儿刚喝两口酒,就见他噌的一下子蹿起来,直冲着水边猛扑过去,慌乱中脚尖勾了雨衣,踉跄跄险些绊倒。他的竿子动了,一把大海竿在支竿架上呼呼上下摇动,而且越压越沉,竿尖几下就垂到水面上了。金栋儿饿虎扑食,一把将竿子从水里抄起来,猛地一抽:有了,真是大家伙!
收放十几个回合,鱼翻了,大口喘着气,我赶紧帮着把这条五斤多的大鲤抄入网中。摘钩进护,这才踏实下来。痛快,洗洗手,接茬吃饭。饭呢?再一看,酒洒了不说,菜也撒了一地。刚才金栋儿把雨衣掀了,这不等于把饭桌子给掫了么!看着那些西红柿、拍黄瓜,流了一片红汤绿汤,最惨就那盒子肉炒榨菜,把沙子当花椒盐撒上了,还怎么吃啊?
算了,咱干啃,还有面包呢。说完就找面包,明明记得已经从兜子里掏出来,我刚才还吃了几口,怎么现在没了。金栋儿眼尖:师傅,水里呢!一看,果然,不远处水面上漂着几个面包,还招了好些小白条,正围着嘬呢。把面包捞上来一看,完了,都泡浮囔了,还吃个屁。
吃饭是大事,饿着肚子玩不痛快。我看看金栋儿:这下没辙了吧?要不然我跟那几位匀点儿吃的。金栋儿一摆手:不用,咱自力更生。吃什么啊?我问。咱守着这么多鱼,就吃鱼。
金栋儿说着,从鱼护里掏出两条一斤多的鲤子,开膛破肚,就着河水冲洗干净,用油盐酱醋把鱼喂上,还撒了把新疆人烤羊肉串用的孜然。别小看钓鱼人随身携带的那个包,那就是个百宝囊,除了渔具还有刀剪、针线、应急药品,还有好多作料,可以给鱼吃,也可以给人吃。尤其金栋儿的包里,酸甜苦辣,一应俱全。记得有一次野钓,听说当地的鳊鱼吃蒜,人家金栋儿跟变魔术似的,硬是从包里掏出来几头大蒜。其它那些比如土霉素,味之素,蚯蚓粉,大豆虫,活蛐蛐,死叽鸟,那就多了。咱金栋儿不好张扬,金栋儿要是火起来,恐怕得抢了钓坛名人“小药五哥”一半的风头。鱼收拾好以后,金栋儿和黄泥把鱼包上,包成了橄榄形的两个泥球。跟着就在地上刨坑,自制的海竿支架就像一把两股叉,刨地特别好用,三下五除二就刨好了一尺深的坑。然后在坑上面用卵石垒了一个中空的“金字塔”。金栋儿说:师傅去捡些柴禾来。河滩上柴草有的是,自生自长的,上游冲下来的,好歹就划拉一大堆。金栋儿把柴草从灶口处塞进去,开始点火,那哥几个一边看一边笑:哈哈,金栋儿要埋锅造饭!
金栋儿也不理他们,一劲儿往坑里添柴,火光从卵石的缝隙里冒出来,像个大香炉。还真是香炉,烧的多是河滩上的艾蒿,连蚊子牛虻都不敢过来打扰。烧了二十分钟,金栋儿把裹了泥巴的鱼塞进灶里,又烧了几把硬柴,说一声:师傅闪开了!一脚把灶踹塌。那些烧得爆裂的石头全都盖在鱼上。他的做法我见过,小时候放羊我就用这种灶烤过白薯。我也是故意不说破,吃现成的就得嘴甜着点儿。抽了一支烟,金栋儿说:好了。然后从卵石堆里刨出那两个已经烧得黑乎乎的土疙瘩,磕开土块,香气扑鼻!那鱼就像镶在陶土的模子里,露出细嫩的鱼肉,哇,吃一口,那个鲜啊!没比!
我问金栋儿:你这是烤鱼?金栋儿说:有个名字——叫花子鱼。我说:改的吧?以前当兵的时候听南方战友说过,有一种“叫花子鸡”,还没听说有“叫花子鱼”呢。金栋儿嘿嘿一笑:您想啊,那个叫花子天天偷鸡,把全村的鸡都吃差不多了,有鸡的人家怕被偷,都把自己家的鸡看得死死的。叫花子没法了,也不能饿死啊,只好去河里摸鱼,还用烤鸡的法子,做出来照样好吃。这之后就有了“叫花子刺猬”,“叫花子土豆”……这么说吧,叫花子把能吃的东西都给烤了。
我一边吃着鱼一边称赞——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呢。金栋儿说,要是有张荷叶把鱼裹上就更好了,一是干净,再有了,那股荷叶的清香,才更诱人。
那几位弟兄看我们有滋有味地吃鱼,都忍不住过来抢,这个尝一口,那个撕一块,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金栋儿,你太有才了!以后钓鱼不带糖饼,就吃你做的叫花子鱼。
过了些日子,我在厂里加夜班,看见金栋儿在围墙边上点火,远远地就飘过来一股烧烤的香味。我的馋劲儿上来了,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液。金栋儿招呼我:师傅过来,有好吃的!
金栋儿刚熄了火,这次不是用卵石做灶,而是用的一个大铁桶。把土疙瘩从灰堆里面刨出来,用工作服垫着,递到我的手上。哈喇子终于下来了,落在滚烫的土疙瘩上,嘶嘶直冒白烟儿。我问:这次是叫花子鸡还是叫花子鱼呀?金栋儿摇摇头说:都不是,这次有个更好的名字,叫“三嗞儿肉”。怎么个“三嗞儿”啊?我问。金栋儿说:吃这个肉的时候,头一口,舌头尖一碰到肉,必有嗞儿的一声——那是口水沾在热肉皮上的声音;牙咬上去,又是嗞儿的一声——那是油冒出来的声音;跟着把肉嚼在嘴里,那个香啊,香得人说不出话,一直到把这口肉咽了,才有那一声“嗞儿”——那是咂摸滋味的声音。
什么肉被他说的这么神哪?我还真想不出来。金栋儿说,别想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嗞儿”了。说着把黑疙瘩敲开,里边露出粉嫩鲜红的肉,好像有好几团,再细看,还带着胳臂腿的。这是什么啊?我问。金栋儿不语,闷头只管吃。我说,你不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不吃。金栋儿看看四周没人,悄悄地说:我认识咱厂旁边肿瘤医院的饲养师,也是咱钓鱼的哥们,他医院里每次处理大白鼠都给我几只。您尝尝,特鲜!
什么?大耗子啊!
我的胃突然收紧,气血翻腾,一股强大的内力直往上涌。
哇——
(二十六)皆大欢喜 *********************************************
金栋儿悄悄跟我说:“新来的厂长也是一‘渔民’,那天我在张湾看见他了,咱厂的司机圈梁开车,秘书小刘陪着,还挺牛呢!”
“这么说,他也中毒不浅啊!”在我看来这并不奇怪,如今很多基层的头儿都被培养出钓鱼的爱好来了。
“要不然,咱把他拉了入伙好不好?”金栋儿雄心勃勃。
于是在厂务会、职代会、务虚会、通气会等大大小小渔民们能沾边的各种会上,一致鼓动厂里把钓鱼协会重新大张旗鼓地
折腾起来。常务理事就是金栋儿,会长吗,众望所归,当仁不让,就是新来的厂长。海报一贴出来,呼啦啦报名的就有七八十人,连从来不钓鱼的人都凑了进来。每个会员交20元会费,每个月集体活动一次。厂里出车,协会联系场所,经费不足的部分由厂工会负责补齐。您说,有这好事,谁不去呀?!
早晨5点半,厂里出动一辆大轿子车,拉着七十多位各色装备的城市渔民们,浩浩荡荡,直奔通县张湾——厂长的路子,他说那儿熟。
到张湾一看,鱼塘挺大,都是正规的养鱼场。大家少不得一阵忙活,下竿摆阵。结果是雄心不小,收获全无,除了个别人钓了一二条罗非或者小鲫鱼,大部分都是“空军”。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次是不收钱的,人家不好驳厂长的面子,于是就安排了一个刚拉完鱼的塘口糊弄我们。厂长的关系,大家自然不好说什么,就当是一次秋游,还有带着孩子家眷的,玩得也相当不错。又逮蚂蚱又采花儿,又挖野菜又遛弯儿,鱼没钓着,把鱼塘附近的庄稼地祸害得可以。
第二次去北郊的苇子坑。这可是金栋儿的路子。
有了上次去张湾白板的经历,有的人就不爱去了。但真正钓鱼的人不怕“空军”,钓鱼不是花钱买鱼,哪能每次都有收获?所以不管到哪儿都照去不误。
苇子坑的鱼塘也很大。这里不像张湾是开放渔场,金栋儿说,这个坑除了他从来就没有人钓过。在金栋儿的引见下,厂长和鱼老板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就书归正传——开始钓鱼。
一下竿就看出来了,这里确实是个生坑,9点钟不到,几乎人人都有渔获。尤其是厂里那些跟金栋儿一个级别的“鱼鹰”,两个小时下来,鲤鱼鲫鱼,大大小小,少说也弄了十多斤!
当然也有一条没钓到的主儿,我旁边的小张就是白板一个。他可是从来没摸过鱼竿的棒槌,上次到张湾他还没有入会,后来听人说钓鱼就是郊游,这才跟着跑了来。别人都忙着钓鱼,没工夫答理他,他跟我旁边挤个地儿凑热闹。他看我们都钓到了鱼好奇心大增,也吵着要钓竿试试运气。反正有富余的家伙,捡笨重的、不值钱不爱坏的给他一根,再配上一副粗线大钩玩去吧,有的干他就老实了。
谁知道他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不是看不清浮标就是找不着坑底。一会儿乱了线,一会儿没了食,提起来放下,不停地
折腾,戴着眼镜也不管用,还总得让我帮他看着。金栋儿火了,张嘴骂道:“你瞎了吧唧的捣什么乱啊,害得我师傅都没法玩了。”我赶紧按着金栋儿:“谁都有头一次,少钓两条鱼怎么了?”
我也是半天没上鱼了,心里多少有些急。我干脆给小张换了一个小手指头粗细的桶漂,上了个蚕豆那么大的鱼饵,任凭小鱼闹钩,一时半会儿的且啃不完呢。我跟他说:你就好好盯着鱼漂,什么时候漂没了你再拉,准能上个大家伙。
这下他老实了,半天不说话。忽然又喊我:“徐师傅,快看看我的漂没了,是不是有鱼呀?”
好家伙,都黑漂了他还犹豫呢!“抬竿呀!”我喊着,就差站起来帮他抬竿了。
那家伙根本就不会钓鱼。人家会钓的看见漂上有鱼讯了,拿捏着火候,然后手腕子猛地一抖,抬臂起竿,鱼就上来了。如果没有这一抖的动作,鱼吃食以后鱼钩刺不中鱼,鱼食就会在钓线缓慢的牵引下被拉出鱼嘴,就好比说:别吃了,给我吐出来吧!那还不空钩。除非鱼钩在鱼嘴上挂死了,绝没有上钩的道理。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那时也不快,他慢慢腾腾地站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抬竿的动作他一早晨重复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是空钩,所以这次抬竿仍然是毫无信心。结果钩没出水,他抬不动了,水里呼啦一下子翻了个水花,跟着就是嗡嗡的要线声,这家伙真大!
“稳住!别撒手!”我喊着。
稳什么稳呀,小张往后退了两步退不动了,一转身用肩膀倒扛着竿子,跟拉犁似的把那条二斤多的大草鱼直接拉到岸边,连遛都没遛一下!我赶紧冲上去用抄网把鱼扣在网下。不单是我,连那几位老鱼鹰子都晕了——这也是“钓鱼”!
小张那个乐啊,看见没有?我也钓上来了,还比你们的大!
金栋儿不服气:“你个瞎里吧唧的,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碰上了!有本事再钓一条看看!”
看什么看?一会的工夫,人家小张连中三元,三条大草鱼啊!都说牌来生手,果然不假!把大家都看傻了。
金栋儿说,这个塘从10点以后就没怎么上鱼。刚开始我们都是底钓,上的是鲤鱼鲫鱼,现在他上的都是草鱼,鲤鱼不拿食了。刚才我看了瞎张的水线还不到二尺,看来草鱼都浮到上层来了,我们也换半浮钓草鱼吧。
以前的传统钓基本都是钓底,除了钓水面上的白条、戳空钓鲫、或者专门钓草鱼才把底钩调成浮水。现在看来,也许是由于水温和氧气的变化,鱼都浮上来了。要想有收获,只能追着鱼的水层钓。
钓鱼人最善学习,哪怕是瞎张的经验,只要能拿着耗子就是好猫。于是看吧,一会儿的工夫就都改了,满坑都上大草鱼。有的人干脆挂草浮钓,呼啦啦大草鱼上了一条接一条。看坑的鱼老板急了:没这么玩的,哪能专钓我的草鱼!再这么钓你们就别玩了!
他喊他的,我们玩我们的。他的鱼塘从来没开放过,他不知道城市渔民的厉害!大家都说,有不许钓黑鱼的,有不许钓鲢子的,还没听说不许钓草鱼的呢。问问金栋儿,你是怎么联系的?鱼老板没办法了,只好自认倒霉。就这么一直
折腾到下午2点,鱼塘里才没了动静。
收竿的时候,每个人都提着沉甸甸的鱼护,那个乐呀,别提了。临走我们几个钓得多又不爱吃鱼的,也没忘了分几条鱼给司机和工会的头头们,当然还有厂长的那位秘书啦,这多半天的工夫,她一直在忙着给厂长端水倒茶打扇子削水果,弟兄们肯定不能忘了她的辛苦。
第二天回去,钓鱼人把昨天的经历一说,报名加入钓鱼协会的人又增加了好几十!这么一来,爱下棋的人不干了:咱能不能要求要求,把胡荣华陈祖德调过来当名誉厂长,让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渔民们不管那些,渔民们说:金栋儿,你这会长当的还真行!下次咱还去苇子坑。
金栋儿说:做梦去吧!你们敢情是乐了,我差点被塘主骂死!第二天鱼塘上面死鱼一片,都是被钩伤了的鱼。还有啊,连续一个星期鱼不吃食,据说是惊吓失魂,害得塘主在坑边上连喊七天。
大家问:他喊什么呀?
金栋儿说:给鱼叫魂儿呗!
(二十七)破镜重圆 *************************************************
金栋儿上加工点去了。没有金栋儿挑头,那些钓鱼协会的乌合之众也就一哄而散,再要钓鱼的时候,各人奔各人的路子,分道扬镳了。
一个月以后金栋儿回来休假,约了好几个夜袭队的铁杆钓友,选良辰吉日,十八店鱼场聚齐,手竿海竿,摆开了阵势。
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大江怎么没来?”
金栋儿说:“我去找他了,他不在家。他老婆一听提他开口就一顿乱骂,‘那挨千刀的出家当和尚去了,不信你到五台山去找,那儿有个放生池子,丫就在那儿趴着呢,穿坎肩那个就是!’”
大江媳妇我们都认识,挺快性挺随和的一个人。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金栋儿捏着嗓子一学说,哥几个也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只有钓友老张住家离他最近,老张揉着鱼食沉吟半晌,欲说还休,不住地摇头。
提起大江,那可是咱们厂里除了金栋儿以外最能钓鱼的人。金栋儿钓鱼是掐着老二念咒——玩的都是邪招儿,人家大江可是个正经“星星儿”,每次他钓的鱼都去卖。金栋儿拿钓鱼当玩儿,大江拿钓鱼当命,他怎么能不钓鱼了呢?若论钓技,我们都是“自学成才”的杂家,大江不一样,为了多钓鱼,找钓鱼培训班跟那些后生晚辈去学什么竞技钓。没花钱的不是,经专家点拨,再钓起鱼来,就有些随心所欲的意思了。不但如此,还认识了好些钓界的高手,经常打比赛,也拿过奖金得过奖状什么的,与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土包子早就不在一个层次了。虽然如此,朋友还是朋友,说起钓鱼,只要一招呼,跟着弟兄们拔脚就走。没想到这次却卡壳了。
大家把眼神都盯着老张,知道他故弄玄虚,金栋儿过去给他上了一根烟,老张这才长叹一声:“哎,别提了!那家伙反性,闹离婚呢。”
“孩子都挺大了,还闹什么离婚哪?”
“他媳妇说得是,有个狐狸精把他给迷住了,离家出走啦!”
大江媳妇是个胖子,因为胖,一走路身上的肉嘟嘟乱颤,所以人送外号“胖嘟嘟”。其实她原先并不是这样胖,中等个头,略显丰腴,虽说算不上漂亮,也是个结结实实、有模有样的女人。她和大江一块进厂,情投意合,恋爱结婚,除了大江不爱说话,有些内向,两个人还是很般配的一对。也许是生了儿子以后觉得大功告成才发福,跟气儿吹的似的,一家伙成了庞然大物。那腰身,整个一井筒子。金栋儿好闹,专戳嘟嘟的短处:嘟嘟你可太胖了,当心大江把你蹬了!嘟嘟嘿嘿一笑:大皮褥子,我们大江喜欢,不像你们这些瘦狗,骨头扎人。金栋儿反唇相讥:你这褥子千万别当被子盖,弄不好会捂死人的!嘟嘟哈哈大笑:你过来,一屁股坐死你丫你信不信?!骇得金栋儿落荒而逃。
金栋儿说的也是实情,没想到不幸言中。半年前厂里调来一个总后三产的女子,分配到大江在的那个车间。那女子长得娇小精干,而且好像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俩人一块干活,一块说笑,没过多少日子就对上火了。从那以后大江就天天加夜班,再后来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胖嘟嘟到车间去找也不见人影,据说那俩人办了留职停薪,到外面去开“夫妻店”。那女的会一门理发的手艺,大江也不白吃,帮着洗头递手巾板什么的,老张他们去看过,那一对露水夫妻,双飞双宿,只苦坏了家里的老婆孩子。
有人看不过眼,于是就劝胖嘟嘟:别端着架子了,你去找找吧。嘟嘟胸有成竹:找他干吗?放丫半年,还得回来!丫就是好东西吃腻了,临时换换口味。
半年过去了,嘟嘟有点坐不住了,碰见金栋儿就问,看见我们大江了吗?金栋儿说,没看见,钓鱼都找不着他。有人告诉她说,在后海那边给人洗头呢。嘟嘟愤怒了:丫真*,我的头都没舍得让他洗过。嘟嘟到后海去找,大江说,我们离婚吧。嘟嘟不答应,嘟嘟哭了,哭得花枝乱颤。
嘟嘟回到家里,把大江钓鱼的家什都施翻出来扔到楼道里,有好大一片,打算叫个收废品的上来,一并清理。老张他们看见了,赶忙拦住:千万别动,留着。钓鱼人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钓具,这就是“窝子食”,早晚得发。大江那家伙不找你也得找这些钓具,不信你等着。
说到这儿老张好像若有所思,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嘟嘟,你干嘛不去钓鱼?放着这么多家伙,闲着也是闲着。”
嘟嘟不是没钓过鱼,凡是家里有个爱钓鱼的男人,媳妇一般都夫唱妇随地跟着去过几次。后来大江说哥几个“放水”忒不方便,嘟嘟一想也是,她不在的时候,这帮弟兄不怕内急,站在河边掏出来就放。嘟嘟不去了,在家里烙糖饼,看孩子。钓鱼就那么回事,越去越想去,如果有一段时间不去,再以后就懒了。
老张说:“嘟嘟啊,你也该活动活动了,别老在家蹲膘儿。别人走路空着手,你比别人还多扛一百多斤东西,多累呀!”
嘟嘟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喝凉水都上肉,什么药都吃过,什么法子都试过,没用!”
“跟我们一起钓鱼吧,你看这些钓鱼人,一个个都是瘦干儿狼,跟吃了瘦肉精似的。那都是起早贪黑,骑车赶路,水边上练的。你去钓鱼不但锻炼身体,没准还能碰上大江,没准还能破镜重圆……嘟嘟不说话,自此,水边上多了一个女将,在众弟兄们的耐心指导下,渐渐地把那些长短家伙使得风生水起。
老张头回来报告军情:大江早就跟那个狐媚子掰了,只是碍着面子不好回来。大江本是自由惯了的人,在家的时候都是嘟嘟伺候着,饭来张口,衣来张手,除了上班就是钓鱼,他哪里受得了别人的管制?如今钓鱼不能去了,还得陪着笑脸给人洗头。
是时候了,约上金栋儿和众位老钓友,我们一块去找大江。
大江说:“我的鱼竿都扔家里了,没办法拿出来。”
“还用得着你带?我们这里有的是,你只要去个活人就成。”金栋儿说。
水边上,大江接过金栋儿递过来的竿子一看:“这不都是我的家什吗?”
金栋儿一笑,冲那边坐着的一个戴草帽的钓鱼人努努嘴:“甭废话了,过去看看吧。”
大江不好意思,明知理亏还要硬挺,被众弟兄鸡一嘴、鸭一嘴地一顿数落,头也低下来了。于是水边上就又看到了久违了的那对和谐样板——嘟嘟持竿垂纶,大江站在嘟嘟的后边观敌瞭阵。一目,二目,三目,有啦,起!一条金色鲤鱼中钩,打着溅子,扑楞楞跳出水来。大江忙着拿抄网抄鱼,金栋儿也跟着凑热闹,金栋儿喊着:“这鱼真肥!”
嘟嘟骂道:“你过来,坐死你信不信?!”
水边上,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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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由江石于2010-2-21 11:04:13最后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