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辽宁(5783)
还是那棵老杨树,尽管岸边的地貌与记忆中相差了许多,可我还是依靠它找到了上次坐过的钓位.
"没错,就是这里."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装备放在树下面,然后便斜靠着背包做在那里休息起来.路并不是很远,只是装备太多了而已.
足足在树下躺了半个钟头,终于缓过劲了.于是,我拿出
折叠锹在岸边修起钓位来,争取在天黑之前把一切都搞定.就在我挥汗如雨的时候,一群与我一样扛着大包小裹的人走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大部队.
"侯儿,你怎么这么快?我以为你在我们后面呢...."说话的是鲁叔,老爹的同事兼钓鱼死党,也是我在钓鱼方面的半个启蒙老师.
与所有钓鱼人一样,鲁叔也的皮肤也是黝黑黝黑的,再加上因长时间未刮的胡子,那形象简直就是一个瘦身版的李逵.要说二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只有鲁叔手里拎的不是两把板斧,而是一堆钓具.
我放下手中的铁锹跑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我怕你抢我的钓位,所以就先溜过来了,这回死活也不换地方了,省得像上次那样被你笑话."
"哎呦,不就是赢了你一回么?还真当个事儿了,不是我小瞧你小子,这回还是我赢,你信不信?"鲁叔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边啃着黄瓜边喝着酒笑道:"你要是拿别的东西当赌注跟我掐鱼,或许我赢不过你,可要是赌我的酒,那谁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信不信?"
"我信,但这回还得和你掐,我爸说了,要我看着你,不让你使劲喝.我爸还说了,要是你这回再没完没了的喝就把你开除,以后都不带你了."我坐在钓位上一本正经地警告着他,鲁叔见我表情咔咔严肃,知道我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便找了个由头抽身去寻摸自己的钓位去了.看样子这战前的语言威慑起了作用,我偷笑起来.
架起炮台,从竿包里抽出一那把与我一起四面征战的五米四老水仙,上线,调漂,开饵,打窝......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我点了根烟,在渐渐昏暗的暮色中等待着开竿鱼的到来.
“我说侯儿啊...”自打我记事起鲁叔就这么喊我,有几次钓鱼时他喝多了,舌头打着卷喊我时干脆直接喊“儿”,一旁不明就里的人先十分诧异的看看我,再看看坐在我身边的老爹和鲁叔,搞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有几个爹.
“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咱爷俩怎么个掐法啊?”
我寻思了半天说:“总钓小的没什么意思,咱俩比单尾重量,到明天早上看谁钓的单尾重量最大.行不?”
“行,你说怎么地就怎么地,”鲁叔头也不抬的答道:“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可得把你藏的那瓶酒拿出来.”
这里有必要跟大伙解释一下,我这个叔一辈子就两个嗜好,除了钓鱼以外,另一个就是那任何时候都不离身的酒壶了.鲁叔喝酒,用两部电影的名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没完没了>和<地上最强>.记得有一年我们去内蒙的三道子水库钓鱼,因为要在水边呆三天就带了两桶散白酒.临上车时老爹特意嘱咐我要把那两桶酒藏好,千万别让鲁叔在道上喝.当时忙忙叨叨的我也没留意,就随口答应了.怎想到车才开了不到两个小时,鲁叔就把自己带的酒喝没了.乖乖,那可是一斤装的42度老龙口啊,够我一年喝的了.没了酒的鲁叔开始嚷着管我爸要酒,起初我爸说没有,可谁知在什么事情都稀里糊涂的鲁叔在酒上确出奇的狡猾,他一准咬定老爹带了酒.也难怪,出门钓鱼的有几个不带酒呢?更何况这次要在水库边蹲守三天三夜呢.可老爹就是说没有,急的鲁叔咬牙切齿地哼唧了半天,活脱的像一个没有在圣诞节得到礼物的孩子.
这事还没完,就在我们半路停车休息的时候,鲁叔趁大伙没注意自己跑到车后面翻箱倒柜地
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两桶搁在最下面的酒找出来了.当我们回到车上的时候,鲁叔正坐在车里美滋美味地吃酒呢.老爸生气了,说没这样喝的,还埋怨我没藏好.真委屈,一辆解放小货车能有多大地方.就这样,鲁叔就坐在后面喝着,而我害怕他喝多了一个人在后面出什么事,就陪着他一起在后面呆着.可后来还是出事了,开车的袁叔没注意路上的一个大坑,车被狠狠地墩了一下,正在后面喝酒的鲁叔反映不及差点被甩出车外,下巴也被重重的撞在了挡板上,虽然下巴没被打碎,可还是掉了两颗门牙.
鲁叔就因为这事被我老爹从队伍里开除了,直到一年后他痛哭流涕地跟我们保证以后出去钓鱼时再也不那么往死里喝酒了,老爹才原谅他.从此以后,每次出去钓鱼我们都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他喝酒,鲁叔知道我们是为他好,自己也收敛了许多.跟他掐鱼,也正是为了这个.
黄昏的余辉终于恋恋不舍地消失在山脊的后面了,四周的一切也因夜晚的到来而平静了许多.提竿换饵,也趁机给漂装上了夜光棒.也许是天黑下来的缘故,先前闹钩的穿丁和白条已然离开了我的窝子,于是我往上面淋了些水使饵料软化,意在提高饵的雾化速度的同时又能与窝子的味道形成对比以达到更好的诱鱼效果.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夜钓时用蚯蚓是第一选择,但多年闯荡水库的经验告诉我,蚯蚓等荤饵的确在夜钓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优势,但要想在盛夏的夜钓中收获大家伙还是选择面饵比较合适.这并不是因为蚯蚓的诱鱼效果不如面饵,而是因为夜晚在近水觅食的多是嘎鱼,鲶鱼,黑鱼一类的食肉鱼,而蚯蚓则正是此些鱼类最喜欢的夜宵.即便是引不来这些家伙,只现身于夜间的河虾也特别钟爱蚯蚓,一旦钓位里被它们占据,那样鲫鱼鲤鱼就不会光顾了.老话说”钓鱼上虾,赶快搬家”,原因正在这里.
事实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随着夜光棒在水中轻微的抖动了两下之后,屏气凝神的我终于抓住了漂没入水面的瞬间提起了手中的竿.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便极不情愿地被我飞上岸来,将它摘钩入库之后我悄悄地对不远处的鲁叔说:”上鱼了袄,今天晚上看来肯定少不了.”
鲁叔却少有地没搭理我,始终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的夜光棒,那股子百分百投入的架势就像在参加全国锦标赛似的.只听”呼”的一声,他提起了握在手中久已的鱼竿,通过竿子的弯度我判断这条鱼不大,也就和我刚钓的那条差不多.
“奶奶的,又是这破玩意,就不能给我来条鲫鱼?”鲁叔气急败坏地骂道:”穿丁走了来白条,白条走了来嘎子,别的鱼都休礼拜天去了怎么地.......”不用我猜也能知道,他肯定用的是蚯蚓,似乎我老爹的这些钓友依然一成不变的沿用着几十年前的传统钓法,真是够认死理的了.
就这样,鲁叔和我在这个凉爽的夜晚里顶着满天星斗的天穹,以两种截然不同的钓法在彼此之间的沉默中你一条我一条的拼斗着.掐过鱼的钓友们都有同样的感觉,那就是掐鱼时的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午夜,虽然我俩在数量上都有不小的收获,但谁也没有单尾超过一斤的收获.已经在钓位上坐的腰酸腿麻的我,终于决定起来活动活动腿脚,顺便吃些东西.当我靠着那棵老杨树正津津有味地吃东西的时候,只听那边的鲁叔急忙朝我喊道:”侯儿,快拿抄网!”
我二话不说,丢掉手中的香肠拾起抄网便飞奔向鲁叔的钓位.当我走近时才借助头灯的微弱光亮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被鲁叔双手紧握的鱼竿已经被水中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成一个巨大而完美的弓型,鲁叔也正被这股力量拖拽着一点点离开钓位,渐渐向水中滑去.我打开亮度高出头灯许多倍的电瓶灯照向水面,只见没入水中的钓线在离岸边约四米五左右位置上漫无目的的移动着,并且随着每一次发力方向的改变而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此时的鲁叔正极其艰难地控制着手中的鱼竿,虽然之前已经几次试图以力量来控制水中这家伙的游动方向,但都被其爆发出的更大的拖拽力而失败了.我隐约感觉到这条鱼肯定不是个小角色,要知道鲁叔在单位是出了名的”力王”,再加上炉火纯青的溜鱼手法,十斤八斤的鱼用不了六七分钟就肯定进抄网了,这都快溜了能有十来分钟了,是自打我跟他钓鱼以来头一次见他落的下风.心里不禁惊愕起来,这哪是鲁叔在岸上溜水里的鱼,分明就是水里鱼在溜岸上的鲁叔!
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战斗依然在激烈的进行着. 双方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而且都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败迹.对于水里的鱼而言,这绝对是应该拼命的时候了,毕竟输了的话就真的死定了.而对于鲁叔来说,这也是无须任何考虑就该拼命的时候,不仅是为了打败这条尚不知其底细的鱼,更是为了那瓶作为赌注的酒.在他看来,酒就是他的命.
“看来用不到早上我就可以喝上那瓶酒了.”鲁叔龇牙咧嘴地得意着,虽然眼下还说不出谁出谁赢,但那舍我弃谁的气势让我隐约察觉出决定胜负的时刻就快到了.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抄网飞快地跑回树下,从包中取出那瓶早已被他惦记于心的白酒.”整一口吧,赶紧把水里那宝贝儿弄上来.”说罢便将瓶口对准鲁叔的嘴猛倒了一口,鲁叔也毫不客气,边匝着嘴边朝我挤眉弄眼地笑道:”还是你侯儿了解你鲁叔这会儿最想要地是啥.”
或许是那口酒真的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水里的家伙已经没了力气,鲁叔手中的竿渐渐听起他的话来.看样子是它的脾气劲过去了,渐渐放弃了在水下打桩的架势,一点点顺着鲁叔的意愿朝水面游来.鲁叔借机后退几步,依旧使竿保持着原来的力度,迫使鱼在最大的出力状态下浮出水面.只听”哗啦”一声,终于在离岸边三米左右水面见到了它的真面目.我用手灯照过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水面上这家伙足有一米长,圆咕噜咚的身子布满了黑色的斑纹,只有在肚皮处泛起浅浅的黄色,那张与头部一样长的大嘴正死死的咬住了悬钩,而底钩则由于挣扎的关系被死死地刮在了一侧的腮上.
“是黑鱼棒子!!!”我早已故不上什么安静不安静的规矩,一声尖叫划破整个湖岸.也许是被我的喊声惊扰到了,浮在水面的它立刻挣扎着翻起身试图做出最后的抵抗.就在同时,鲁叔屏气凝神,一手把控着鱼竿,另一只手则迅速的拔出插在一旁的饵盘支架,三步并做两步地摸到水中对准那条妄图逃遁的黑鱼就抡了下去.
“哈哈哈…”鲁叔那独特的音调顿时回荡在整个岸边.将手中的鱼竿递给我,已经浑身湿透的鲁叔捧着那条大黑鱼从水中走了出来:“我说什么来着?没人能把我的酒赢走。侯儿你来给估个价,这条黑鱼棒子够不够资格赢你?能赢你几瓶酒?”
“够了,够了,够赢好几瓶的了.”我心有余悸地答道:“可你这也太暴力了,一下就给扎死了,这可怎么放啊?明天太阳一晒还不臭了?”
“你可看仔细了,我可舍不得扎死这哥们,我只是冲他脑袋给了两下,只是把他敲晕了。”鲁叔指着躺在地上的黑鱼说道:“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估计够戗能把它弄上来。”
我凑上前去仔细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虽然头顶和脊背有两处正在流血的伤口,但鱼腮和鱼鳍还在时不时的动一下。按说鲁叔那用飞机油管做的铝合金饵盆插架够硬了,可这家伙挨了两下之后只不过是暂时性的昏迷了而已,完全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难怪号称‘水库潜水艇’,这家伙可真结实。
就在我们爷俩都被
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远处同我们一起来的那些钓友也围上来了。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条身长足有一米,相当于一个成年人腿粗的淡水之王。
“少说二十来斤,你看那的背鳍都将近四百公分。”
“我看没那么重,黑鱼棒子不像鲤子,这东西只往长了长,多说二十斤吧。”
“别逗了,你啥时候见过双子(鲁叔外号)遛鱼累成这德行?这也就是他,换别人根本拽不上来。”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惊叹着,而我则借着微微的灯光发现了一个问题:刺进黑鱼嘴里的鱼钩上挂着的并不是蚯蚓,而是一条已经被撕扯了多次几乎辨别不出的小穿丁。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鲁叔发现被蚯蚓诱引进钓位的大多是肉食鱼类,而在旁边用面食的我则是鲫鱼连竿,索性改变战术,针对夜里鲶鱼和黑鱼出窝觅食的习性,换上粗线大钩加重配铅,用先前钓到的小穿丁做饵,转而将目标定位在大个头的肉食鱼类上。
“起初我还以为是鲶鱼打桩,遛了两个回合之后便发觉不是那么回事,直到拽出水面才知道是条大黑鱼棒子......”鲁叔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周围的人描述着刚刚发生的情形,并且根据他一贯的风格将自己描述成一个集无限智慧与果敢于一身的高大形象,全然忘记了自己那副刚从水里出来的德行。
众人也听的十分投入,每当讲到某一个关键时刻的时候也会插几句自己的观点。这下更激发了鲁叔的演讲热情,不仅在叙述的过程中加入了眉飞色舞的表情,还不时的用一些肢体语言来描述与这条大黑鱼搏斗时的精彩片段。看他那副激情澎湃的样子,我开始怀疑那瓶白酒里是不是兑鸡血了。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鲁叔讲的如何生动精彩,可大家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听他的评书。渐渐的,人群开是散去,当他第三次讲到如何下水将那条大黑鱼棒子打昏并且弄上岸的时候,最后一个听众也因耳朵长了茧子而走掉了。老杨树下,只剩下鲁叔和他手里酒瓶了。
可鲁叔说书的热情并没有因此而打消,只见他站起身朝其他人的钓位走了过去。
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钓友成了他的目标:
“怎么样?整几个了?”
“我跟你说,这个点鱼咬钩没有早上狠,刚才我钓上来那条大黑鱼棒子时,那漂就跟鲫鱼似的漫漫悠悠的就给拽下去了……”
“这黑鱼棒子可真有劲啊,累的我胳膊到现在还酸疼酸疼的……”
“你还别不信,我真就没用抄网,直接下水给抱上来的。真的!”
……
总之,那一晚鲁叔就再也没回到自己的钓位上钓鱼,而是沿着岸边一直溜达到天亮才回来。是的,每遇到一个钓鱼的他都会把这个属于他和那条大黑鱼棒子的故事讲给人家听。
后来,鲁叔把那条没被他活活打死黑鱼养在单位的人工池塘里,临放的时候特意过了一下称:17斤4两.冬天的时候我无意间问起老爸那条鱼怎么样了,老爸说被他们厂长捞起来送食堂去了,虽然吃鱼的时候厂长特意让鲁叔坐在他边上并且开了瓶五粮液,可鲁叔还是难过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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