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所属钓区：四川(3315)

　　刘志海和王忠智在渡船上又彪上了劲，连酷热都忘记了。两个人自年轻时便喜欢掐架玩儿，而今都已经当上了单位里的中层干部，年纪也到了不惑之年，碰到一块儿还是免不了以抬杠为乐。王忠智刚刚感慨上周的位置多么不好，闹得“打光脚板儿”回家。刘志海马上接嘴道：“王铣胡说！没听说过‘有水就有鱼这句话吗’？在哪里都一样能钓到鱼。你肯定是饵料不对，技术又不好，才‘打了光脚板儿’。”王铣马上反驳：“刘钣金，暖瓶里也有水，你钓两条我看看！”大家看他俩人斗得有趣，哄笑四起。一个刚进单位的青工小贺低声对自己的师傅道：“暖瓶里钓鱼！那个王处长叫人家‘牛板筋’，自己也是个‘牛板筋’啊？”师傅正色道：“别乱说，他们闹着玩儿呢。”谁想他们两人越说越认真，俩人打赌：刘钣金在王铣上周的位置钓一天，钓不上鱼，刘钣金请王铣喝酒；钓上来鱼，王铣请刘钣金喝酒。小贺说：“不用比，刘处长就赢了，乌木水库这么大，哪里还不钓个一、两斤白鯵、鲫鱼？至少也有几条‘沙佬棒’（棒花鱼）啊。”师傅认真地说：“乌木水库不成文的的老规矩，仅仅钓一些白鯵一类小杂鱼是不算钓到鱼的，至少得有几条二两以上的鲫鱼，才不算‘打光脚板儿’，这一点他们倒不会有争议。不过上周王铣钓鱼的那个位置实在是不好，只怕刘钣金要糟。”

　　两人打赌的那个湖湾在小坝附近。刘板金细细察看：湖湾不大，也就五、六亩水面。湾口两边的山腿向中间伸展，只差三、五十米就要合拢。三面丘陵环绕，丘陵上满地的庄稼。丘陵不高，临水一面却都是如斧劈刀削一般陡峭的崖壁。青灰色的崖壁光溜溜的，岩石裂缝中有几丛挂着火红浆果的三月泡、开着白花的刺藤和青幽幽的山茱萸一类矮小的灌木顽强地生长着。崖顶上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棵油桐树，大大的心形叶片下面，青绿的油桐果已经有乒乓球大小，三三两两地挂的满树都是。崖顶离水面四米多高，根本没有可以钓鱼的地方。刘钣金疑惑地问：“上周您就在这里钓了一天？挑这么个地方，难怪您钓不到鱼。”王铣反驳道：“别看这里不好站人，去年也是这个季节，我在这里鲤鱼鲶鱼可是钓了不少。上周来得太晚，没有位置了，还想在这里再钓一回，谁知到今年雨水多，水涨了不少，竟然打了个‘光脚板儿’。”刘钣金还是不明白：“您站哪儿呢？”王铣用手往两棵并排的老油桐树下一指：“那儿有个台阶。怎么样，认输了吧？认输了晚上请我喝酒，咱们另外找个地方。”刘钣金再次环顾四周，湖水清澈，崖壁三面环绕绕，植被丰富，分外幽静，理应是个钓鱼的好地方。犟劲儿上来了：“喝酒还不好说，我今天还就在这里钓了！晚上再看谁请谁喝酒。”王铣笑道：“您可真是个‘牛板筋’。” 另觅它处去了。

　　刘志海“牛板筋”的绰号来自于刚进单位的时候。从学校毕业担任机关干部的新职工，无论什么学历，按照惯例都要先到车间实习半年。同时进单位的几个师兄弟，分在不同的车间，分配工种也各不相同。车、铣、刨、磨、钳……样样都有。同学之间本来就喜欢取绰号，这时为了叫起来方便，学车工的便叫张车，学磨工的的叫赵磨，学刨工的叫李刨，王忠智叫做王铣。无巧不巧，刘志海跟的是一位技术顶尖的钣金钳工，应当叫做刘钣金。他生性好抬杠，偏偏又姓刘，在四川话里刘和牛发音完全相同，同样都是niu，自然便被叫做“牛扳筋”。 “钣金”和“板筋”的拼音虽然相同，然而四川土语音调却有很大的区别，“板金”的板读三声，而“板筋”的板读成四声，读的时候尾音格外拉长，还要压得低低的，那意味自然也大大地不相同。

　　刘钣金细看老油桐树下，崖壁上有个缺口直通到崖下，果然有个台阶。小心翼翼地下到台阶上，地方颇为狭窄：长约一米五，宽不过六、七十厘米，离水面有一米五左右。上面还残留着王铣丢下的烟头。试试深浅，五米四的竿，浮标撸到接近竿尖处才能露出水面。再往远处探探，六米鱼线探不见底。虽然有盛夏钓潭一说，但还是嫌太深了些，不由心生悔意。刚要收拾东西，想到王铣不怀好意的笑容，倔劲儿上来了，说钓一天，就得钓一天，这会儿就投降，也太没有面子。再说，这么幽静的湾子，岂有一条鱼也没有的道理？崖壁参差不齐，水下岩石的孔洞中一定藏有许多鲶鱼，说不定是王铣的功夫不够，才没有钓着鱼。

　　更加细心调整配铅，精心地调制饵料，加倍地打下窝料。靠近左侧崖壁抛下了腥饵，还搀上许多蚯蚓段儿引诱鲶鱼。一根竿正面钓鲤鱼，另一根竿特意挑选出一条粗大的蚯蚓挂在钩上，靠近岩壁专钓鲶鱼。钓上几条鲶鱼来，就送给王铣，他老婆有一手烧鲶鱼的好手艺，晚上正好用来下酒。

　　谁知道这个湾子外貌漂亮，鱼倒的确不多。直到中午，正面的浮标一动不动，靠近崖壁的浮标倒是动个没完，一拉一条长不盈寸的‘沙佬棒’，就连白鲦都没有。刘钣金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着干粮，一边琢磨原因，一边引颈四望。

　　几只白鹭从上空翩然飞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下面这个僻静的小小湖湾。崖壁上的三月泡鲜红多汁的浆果引来了两只素来以虫子为食的白头翁，你争我抢地喧闹着。一只腹部鲜红，背脊翠兰的长嘴翠鸟静静地立在茱萸枝头，突然间姿态优雅地扎进水里，转瞬间又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飞上枝头。翠鸟招摇地展示着口中捕获的小鲫鱼，似乎在等待人们的喝彩。头顶的两棵老油桐树枝繁叶茂，并排挡住了正午的烈日，在水面洒下好大一片绿荫。站在绿荫下丝毫没有觉得酷热。喝了两口水，拿着鱼竿东探西探，发现右侧距水面约两米的岩壁上还有一个台阶，也就是长两米宽一米的样子。正在台阶上试试探探，突然间浮标一沉到底，顺手一带，竿梢低垂，震颤不已，上鱼了！没打一点儿窝子，钩上只有残留的一丁点儿蚯蚓，居然钓上来一条七八两重的大鲫鱼。

　　台阶很近，用那支长竿十分不便。往那个台阶上打下少许窝料，换上一支短竿。长竿的鱼钩上，仅剩下一点蚯蚓皮，反正没有鲶鱼，懒得再换蚯蚓，随手抛在原来钓鲶鱼的窝子里。浮标不等立定便不停地抖动，想来还是小杂鱼，也懒得理它。专心盯住短竿。

　　想要的鲤鱼鲶鱼一条没有，就那么小的一个台阶，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两个小时中连钓七条半斤以上的大鲫鱼。“扑通”一响，想来还是那只翠鸟捕鱼，抬头似乎看见一条红色的大尾巴在水面一晃而没，荡起的波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鱼不小啊，难道是大鱼在捡吃白头翁争抢掉下来的浆果？这倒值得一试。崖壁上的浆果采不着，想到来时崖顶上那一丛三月泡满枝鲜红，爬上去采了一大捧。扔进嘴里两颗，酸酸甜甜的，滋味不错。可能鱼也爱吃？

　　一步一步小心地往下走，还没下到台阶上就看见左边的鱼竿突然来了个大弯腰。连弯几弯，竿梢弯进水里半天不见出水。竿身摇晃，几乎就要从竿架上脱落。抢上两步抓住鱼竿往上一挥，那沉甸甸的感觉立即让心中一喜。鱼在水下左旋右绕，并不往远处逃窜。水面上一个扁而宽的的灰黑色大头一晃，钓上来的鲶鱼三斤有余。阔口一张，一条“沙佬棒”吐出唇外。原来是小“沙佬棒”吃了残存的蚯蚓，被鱼钩钩住不能脱身，又被鲶鱼咬住。鲶鱼光顾贪吃，直到被抄上岸才发现这“沙佬棒”并不好吃，后悔不迭地吐出来，悔之晚矣。

　　直接挂上“沙佬棒”，眼睛盯浮标盯得发酸也丝毫没有动静。一低头看见地上红红的三月泡，挂上一个小心地抛到左侧的崖壁下。波浪往两边一分，已经没有了浆果的踪迹。条件反射地往上一挥竿，悠悠颤抖的感觉令人心跳不已。大概这条鲤鱼在水面寻觅可口的浆果已久，好不容易看见美食从天而降，上去就是一口，落进了刘板金的圈套。这里的水深，鲤鱼并不急于逃命，被刘钣金从容抄起。

　　王铣记挂着和刘钣金赌的饭局，提前收竿，要看看他还在不在原位。拎着沉甸甸的鱼护，从崖顶探出头来往下一看，正望见刘钣金擎竿与水下的鱼相搏，那条鱼身躯一翻，尾巴一摆，掀得水面波浪迭起，看样子那条草鱼应该在五斤以上。不由叫道：“好个‘牛板筋’，让你碰上条大草鱼！”刘钣金得意地笑道：“今天晚上您把酒准备好罢。不光草鱼，还有鲤鱼、鲶鱼和鲫鱼呢。鲶鱼送给嫂子红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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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老泥鳅于2009-11-30 20:09:02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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