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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锅黄短鲫鱼汤，拉来一个第一名。看来大家改行写小说，鱼竿改作晾衣架。本人对这碗汤有点郁闷，支持新汤的顶。

　　赵青穗在秋天的一个早晨看见了高玉庆。当时,她的心战栗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一部电视剧的名字:那小子真帅!

　　秋天的早晨总是湿漉漉的。鱼塘上空氤氲着一团重重的水汽,苹果树的叶子上,玉米叶子上,红芋蔓上,还有路边的草叶上都爬着圆嘟嘟的露珠儿。太阳也像一颗亮晶晶的红颜色露珠儿。四野寂静。这样的早晨,赵青穗总要在炕上多赖一阵子,睁着眼睛想心事。然后,把枕头竖起来,只戴着胸罩,靠着枕头悄悄地给自己做嫁妆。虽然说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但她还是早早地动了手。倒不是笨鸟先飞,也不是她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反正迟早都是自己的活儿,赶早不赶晚,省得到时抓瞎。嫁妆是娘家人的一张脸。娘家人的过活,娘家妈和新娘的手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在新娘的嫁妆上。赵青穗打小儿争强好胜,她可不想让曹庄那边的人说她的闲话。嫁妆是一家人的事儿,没有明确的分工,却也存在着清晰的界线。电视机、摩托车、洗衣机这些大件,是父亲操持的事儿;六床被子、六床褥子、六副枕套儿、六条枕巾儿,是母亲操持的事儿;公公四双鞋(两双单鞋,两双棉鞋)、婆婆四双鞋(两双单鞋,两双棉鞋)、那个人的四双鞋、那个人的四双鞋垫儿、两条门帘儿,就是赵青穗自己操持的事儿了。另外,赵青穗还想给未来那个家里的电视机和洗衣机做个罩儿。她早就盘算好了,电视机的罩儿是藏青色的,上面绣一朵牡丹,她要和那个人把日子过得像花儿一样鲜活,一样美丽,一样馨香。洗衣机的罩儿要选海蓝色的,上面绣一对金色的活泼可爱的小鱼儿,不洗衣服的时候就把它罩起来。她可不愿意新门帘还没有起皱,新家具就被糊成了土蛋蛋。另外,赵青穗还要给茶几上绣张垫子,给茶盘子也绣张垫子……赵青穗操持的事都是一针一线的活儿,少得不起眼,样样都要耗功夫,偷不得懒,也寻不着捷径,不赶早行吗?

　　赵青穗正在给那个人绣鞋垫。突然,她觉得屋外有了异样,外头没声没响的,她是靠心感觉出来的。赵青穗在鱼塘住得久了,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她辨得出鱼儿噬食的声音,辨得出鱼儿嬉戏的声音,辨得出蚂蚁跑步的声音,辨得出蚂蚱振翅的声音,辨得出地岚升腾的声音,也辨得出露珠滚动的声音,各是各的声音,一个跟一个的声音不同。赵青穗首先排除了钓鱼者,谁会来这么早钓鱼呢?她的神色流露出几分恐慌,鱼塘里盛着她一家人的过活,也盛着她的嫁妆,一星半点的差迟都不能有。想到这儿,她打个寒噤,随手抓起一件体恤套在身上,披件外衣,趿着鞋就冲了出去。果不然,鱼塘岸上伫立着一个陌生人。那个人披一身灿烂阳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两个人只有十步远的距离,在他们目光碰撞的刹那,赵青穗窘得绯红了一张脸。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白皙,西装革履,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肩上挎着一把吉他,眉宇间聚集着几绺儿成熟男人才会有的忧郁……这是一个城里的小伙子。赵青穗一时吃捏不准他来自乡里还是来自县城,或者是来自不远处的石油钻井队,她逃似地蹿回红房子,“砰”地一声关了门。赵青穗靠在门上,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鱼儿,“扑嗵”得厉害,她把手放在胸口上,自上而下,一下一下地抚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是一个好面子的姑娘,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何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伙子。

　　赵青穗猜测这个不速之客不会不辞而别的。像往常出门前一样,她慢慢打扮自己。

　　鱼塘是赵青穗家四年前建成的。农民有了责任田以后,就像马拉松比赛一样,响以后,大家跑得很整齐:夏种玉米秋播麦,养鸡养猪养兔子。跑着跑着,就跑出了花样,不种玉米了,也不种麦子了,一窝蜂地栽苹果树了。又跑啊跑,便色彩缤纷了:有人挖了苹果园,又夏种玉米秋播麦了,有人扣了大棚菜,有人栽了桃树,有人栽了葡萄,有人建起了砖瓦厂……结果是有人小康了,有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赵青穗的父亲赵满仓在对待苹果园的态度上也犯过犹疑,苹果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值钱,挖了吧,一家人指望啥填肚子?硬着头皮经营吧,化肥一疙瘩,农药一疙瘩,水费一疙瘩,刨去这三大疙瘩,省去不值钱的汗疙瘩,丰收了,挣个油盐钱。欠收了,落个浑身响。差一些,就要赔钱了。有一次,舅家二表哥来赵青穗家走亲戚,为她家点亮了一盏灯。二表哥是个大学毕业生,在城里当科长,见多识广,他对赵满仓出主意说,姑父,挖个鱼塘养鱼吧。赵满仓头摇得像拨浪鼓,泔河村人不吃鱼,嫌腥。二表哥说,泔河村人不吃,城里人不吃呀?赵满仓耳朵根子软,听了二表哥的话,把6亩苹果园一辟二半,3亩做鱼塘,3亩继续做苹果园,用他的话说,进有进路,退有退路,双保险。赵满仓同意挖鱼塘还有另一层原因,女儿赵青穗中学毕业以后,没考上高中,无所事事,整天在家里抱着电视熬日子,腻腻歪歪的,看啥啥不顺眼,总嚷着要到城里去打工。城里是啥?那是一潭摸不着底儿的水,哪是农村人胡扑腾的地方?万一要是有个闪失,她一辈子的生活就变成了稀屎盆子。所以,赵满仓想用鱼塘拴了女儿赵青穗的身,也拴了她的心,等熬到岁数,嫁了人,他也就完成了任务,自然也就松活了。鱼塘挖好以后,赵满仓又让二表哥帮忙在城里请来专家,参谋挖鱼塘和选择鱼苗,又讲了许多养鱼的常识。鱼塘让赵满仓的日子有模有样了,也把女儿赵青穗拴得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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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由阿鱼宝宝于2010-3-11 4:43:38最后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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